终于,江平潮看到了一处九级台阶。
台阶是青石打造,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江夫人见状心下稍安,让他去踏上台阶去推顶板,第一下没能推动,第二下摸到了窍门,原来是要下拉而非上推。
江平潮将顶板拉下,一大片灰尘当即落了下来,立刻将他弄了个灰头土脸,好悬没打出一阵喷嚏,万幸被江夫人及时捂住了嘴,两人屏息静待了一会儿,确定上方没有异动,这才小心地探出头去,第一眼看到的是雕花木床脚。
“这里是……”
江夫人看到那根床脚,面色稍缓,低声道:“是清心居。”
江平潮闻言大惊,他万万想不到方怀远会将密道出入口设在亡妻故居的床底下,难怪江夫人心知肚明也不曾来过,他面上不由得流露出些许异色,却听江夫人道:“这条密道不在分布图上任何一角,是晴岚夫人生前秘密所建。”
此言一出,江平潮更觉得匪夷所思,晴岚在世时方江两家并未如此亲密,他是没有见过晴岚的,难免疑惑道:“堂堂盟主夫人,缘何要在自己床底下建一条直通山下的密道,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去吗?”
江夫人摇头不语,她率先爬了出去,江平潮也只好闭嘴跟上。
晴岚过世已有十多年了,除了方怀远和方咏雩父子,鲜少有人踏足这座小院,更别说是进入屋里,江夫人一眼瞥见屋里空空荡荡,大大小小的物件都被封存入箱堆在角落,只有木床、衣柜和梳妆台等家具摆在原地,俱已积灰极厚。
死去万事空,不外如是了。
江夫人心下微叹,迅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正要对江平潮说些什么,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了人声,她脸色一变,连忙朝江平潮打了手势,后者当即闪身到门后,二人大气也不敢出,隔着薄纱窗和门扉缝隙向外窥看。
有人来到了清心居外。
这伙人的穿着不同于山下那些守兵,一水儿的玄色箭袖武服,胸口绣有水纹,臂膀上则是流云图样,江平潮看得一愣,旋即想到这正是听雨阁暗卫的正装打扮,顿时心惊肉跳,神色也冷了下来。
江夫人死死抓住他的手,唯恐他克制不住发出动静,同时竖起耳朵偷听外面的动静。
“……我等奉命搜查凶手下落,满山上下一草一木皆不可放过,已得了方盟主应允,诸位却多加阻拦,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笑话!栖凰山上谁人不知这清心居乃是大夫人生前的闺房,岂容你们来这里翻箱倒柜地搜查?”
“本案重大,倘若放走了凶手,尔等担得起干系吗?”
“……”
外面吵吵嚷嚷,屋里的二人对视一眼,眉头都紧皱起来。
清心居外,此时已是剑拔弩张。
听雨阁的暗卫铁了心要进来搜查,武林盟的弟子也是绝不肯让他们肆意妄为,双方互不相容,从僵持到对峙,眼看就要大打出手,忽听一道女声断然喝道:“且慢!”
众人一惊,纷纷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冷面妇人护着一名白衣少女匆匆赶来,人未到声先至,总算拦下了一场争端。
看清少女面容,双方皆是眉头微皱,为首的暗卫不冷不热地道:“原来是江大小姐,我等奉命公干,还请速速离去,以免刀剑无眼。”
武林盟的人亦是叫道:“江小姐,这帮人近日来横行无忌,在咱们的地盘上趁机撒野,我等已是忍无可忍,你快些避开!”
“住口!”
江烟萝性情温柔,待人更是和善,此刻却是难得的疾言厉色,冷冷道:“你们好大的威风,好大的本事!堵在清心居外与人交恶,还要见血分输赢,难道不知盟主早已立下规矩,任何人不得在此动武造次?”
斥了这些年轻气盛的弟子们一通,江烟萝伸手捋过一缕乱发,走到先前那名暗卫身前,不卑不亢地道:“诸位奉命公干,方盟主亦有令在先,我等本该好生配合,只是行事须得有度,清心居非寻常之地,若无盟主亲自到来,谁也不得入内一步!”
不等那暗卫反驳,江烟萝又道:“方盟主正在天罡殿与人议事,我已派遣婢女赶去通报,诸位不妨在此稍待,等方盟主来到这里,一定有个结果。”
她这一番话绵里藏针,虽是面上带笑,却比那一众动辄发作的青壮男子更让人忌惮,暗卫眸光微冷,到底是顾忌海天帮大小姐的身份,最终没有与她撕破脸来,率人折返而去。
眼见江烟萝三言两语就赶走了这伙仗势欺人的朝廷鹰犬,众弟子们顿时欢呼起来,如打了一场大胜仗,纷纷朝她围拢过来,江烟萝却露出心力交瘁的模样,没好气地埋怨道:“诸位师兄快些回去吧,倘若让前辈们知道你们跑来这里还差点闹出祸事,保准你们要吃挂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