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如此热闹,皇宫里自然也闲不下来。春节前夕,各地的藩王都要入紫微城朝拜。皇上虽然兄弟不多,但也有广平王和顺平王两位兄长。到时,皇家大开宴席,丝竹升平,以示国威。

这样浩大的宴席,自然需要许多准备。故,这段时间宫里甚是忙碌,时昱也常常批看折子到月上半梢之时,傅斯昀自然就有了正大光明的借口在宫里陪他。

一日下午,时昱正坐在紫微宫里,拿着一叠弹劾礼、工二部尚书的折子,看得直乐。

“礼部的薛尚书举报工部的白尚书在前年的水利工程中受贿,白尚书又举报薛尚书去年操持的祭典有违祖制。”

“那薛尚书不服气,又说白尚书大夫人母家的兄弟仗势欺人、家风不严,白尚书便讽刺薛尚书的女儿行为不检、家风更恶。”

时昱一条一条地读出来给傅斯昀听,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儿似的。允顺公公着当儿给皇上换了一个暖和的手炉,又低头退下,似乎是对此场景见怪不怪了。

时昱乐了一会儿,便听见允顺传报,说锦绣姑姑到了。

时昱一听,大喜,手里的折子一扔,连忙起身,说道,“快请阿嬷进来!”

一旁坐着的傅斯昀也难得起了身。

锦绣姑姑乃是时昱母亲凌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从她母亲未出阁时就开始侍奉,不离不弃,直到三年前他母亲病逝,锦绣姑姑自行请愿去皇陵守丧。三年期满,才重回皇宫。

她是看着时昱长大的,也是时昱除了生母外最亲近的人。

吱呀一声,殿门打开,一位身着黑底白边宫服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屈膝行礼道,“老奴参见皇上,参见丞相。”

时昱忙上前扶住了她的手,将她带起了身,说道,“阿嬷不必多礼!允顺,快给阿嬷拿把椅子。”

允顺公公眼疾手快地抬了一把上好的沉香木椅,傅斯昀拿了他们座榻上的蜀锦靠枕,垫在了椅背上。

锦绣姑姑道谢,笑得眯弯了眼。

时昱扶着她坐下,才说道,“三年未见阿嬷,阿嬷还是如此好看。”

锦绣姑姑笑道,“皇上说笑啦,老奴已快不惑之年,哪里还能算得上好看。倒是皇上和宰相,比三年前更俊俏了。”

傅斯昀也挂着笑,道,“姑姑看着可不像不惑之年,说是刚过而立我也是信的。”

时昱也道,“他说的是。”

锦绣姑姑被他逗得嘴角都压不住笑,道,“宰相是惯会逗我的,如今皇上也跟他学了坏罢。”

她看眼前这两人和睦相处的氛围,不由得感叹道,“老奴入宫前听闻皇上与宰相多有不和,气氛紧张,老奴自是不信的。今日一看便知外头传言甚歪。不过老奴相信皇上和宰相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时昱点点头,道,“确实有些私情。”

他没细说,锦绣姑姑便不再问。

时昱又问道,“丧期已满,阿嬷此次入宫,可有什么打算?阿嬷若是想嫁人,那朕定为阿嬷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大嫁。阿嬷若是不想嫁人,那朕便养着阿嬷,必不会让阿嬷受半分委屈。”

锦绣姑姑心里一阵暖,她早就将皇上视为自己的孩子,语气怜爱,道,“老奴多谢皇上抬爱。老奴侍奉了娘娘一辈子,看着皇上渐渐长大,登上皇位,此生早已无憾了。皇上身边有宰相陪伴,老奴十分放心,剩下的日子,老奴还是想在帝陵里陪陪娘娘,不能让娘娘一个人孤单啊...”

锦绣姑姑眯着眼睛,脸上挂着满慈祥的笑,满脸的皱纹里蕴荡着蹉跎的岁月。

时昱有些不舍,但看阿嬷坚定的眼神,便消了再劝阻的心思,只是说道,“那阿嬷定要留在宫中过完了春节再启程罢。”

三人阔别许久,今日好不容易相见,时昱又留了锦绣姑姑在宫里用了晚膳,直到天色昏沉,才派人护送她离开。

高公公眼尖儿地看着锦绣姑姑踏出殿外,便端了碗热腾腾的汤,走上前说道,“皇上,这是御膳房熬制的姜汤。外头天气凉,暖暖身子吧。”

时昱挥手示意他上前,正端起那碗汤,却听见门口的太监报了声,说刚走的锦绣姑姑又回来了。

时昱放下碗,走上前,对着去而复返的锦绣姑姑问道,“阿嬷可还有别的事?”

锦绣姑姑拍了拍脑袋,说道,“老奴年纪大了,容易忘事,老奴此次前来,原本是有一物要交与皇上的。”

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方黑色的长形漆盒,时昱伸手接过,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精致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