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命中有此劫,谢濯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借着替萧钺巡视边境的由头到了越州附近,刚巧同一无所获的狄骢碰了个正着。
谢濯与狄骢并不陌生,卫凌以客商之名多次去到燕楚接济萧祈,去的多了便逃不过狄骢的眼线,那会狄骢国中受制,做什么都不顺手,只能委托卫凌顺手接济一下狄骧。
他们都是聪明人,其中渊源又深,自然知道狄骧和萧祈是绑在一起是两个傻蚂蚱,怎么着都得一起救。
而途没林凶险叵测,狄骢毕竟是戎羌王的嫡长子,他即便有心入林,那些追随他的部下也不会让他去,最终只能让两个最得力的亲随跟着谢濯一起进去。
戎羌人忐忑不安,谢濯却心有定数,他自初窥天道便开始拼命研习萧祈命中的一切劫数,萧祈在此不是死劫,更何况为了途没林这处险地,他曾翻遍穹阁藏书中所有记载山川地理的古籍。
穹阁无日月,藏书阁里灯火长明,他幼时就整日整日的窝在这里哪也不去,只有困得狠了才会蜷在书架角落睡上一觉,等醒来再接着看。
那会他还是个够不到桌子的小孩,得踩着木凳伏在案头才能翻动厚厚的古书,要是碰到看不懂的地方,他便跳下小木凳,硬薅起一旁打瞌睡的师父,再拽着睡眼惺忪的男人反复询问。他师父是正八经的穹阁弟子,不问红尘事,不问世间道,打知道他一心出世之后,便对尚未降生的萧祈充满了怨气,从不会好好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谢濯也有招,他小时候生得眉清目秀,说是小姑娘都有人信,他师父脾气再大也不忍心看他哭,哪怕是真硬下心肠不理他,也扛不住窗口那一排师兄师侄们目光阴森的怨气。
于是每逢这种境况,他便皱着鼻尖抱膝坐去一边,安安静静的掉泪珠子,眼睛一眨就簌簌落下好几滴,简直就跟不要钱一样。
他师父无可奈何,只能对他倾囊以授,他就这样吃透了所有东西,背下了途没林附近千百年来的山川变迁,地形变化,大到地势更迭,小到溪水改道,所有的一切都死死刻在他脑子里。
于是那年他凭借半生所学,带人在林中转了三日,最终寻到了萧祈和狄骧,这两人都是命大的,在林中被困数日还是全须全尾,只是被瘴毒熏得人事不省。
谢濯诸事缠身,不能久留更不能暴露,救出人后他便萧祈托付给狄骢,自己匆匆回了长佑城,彼时,燕楚与戎羌一战损耗国力不少,燕楚怕辰梁趁势而起,就未追究萧祈的事情,狄骢按谢濯的吩咐将萧祈暗中安置休养,萧祈醒后也只当自己是被狄骢顺手救出才捡回了一命。
谢濯在桌前坐了小半个时辰,待心中有数才仔细落笔,浓浅墨迹在纸上晕开,他每一笔都画得极为仔细,生怕错过细节。
卓桑来时,谢濯正画得认真,他端着热好的鸡汤掀开帐帘,蹑手蹑脚的凑去谢濯身后,他到底是狄骢的臣子,虽是变成了身在明处的护卫,但也总要近些职责。
“谢先生,您吃点东西。”
他垂下脑袋,安分守己的叫了谢濯一声,刻意看向足尖的眼睛显然是欲盖弥彰了,从谢濯到此以后,谢濯经手的每一件东西,他都仔细查过。
“……啊,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