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片与触角剐蹭地面林梢的声音渐渐小了些,毒物喜阴,日出之时纷纷回巢,谢濯想出林子,只有这个时机。
“王爷……”
同狄骧一起的几个戎羌精兵没那么沉得住气,他们自幼纵横原上,打狼猎鹰从无畏惧,只有这处林子是祖辈再三告诫的禁地,纵使是战神之姿也绝不可踏入半步。
“无事,眼睛睁大,好生等着。”
狄骧抽出长刀微微倾身弓起了肩颈,刃口的寒光映亮了他的瞳仁,他竖起耳朵细细找寻林中声响,青筋暴起的手背上还有未愈的伤口。
穿林打叶的声音由远及近,点点火光无法透过浓重的瘴气,生人的气息让栖息于林边的蛇虫再次躁动起来,狄骧神经紧绷,死死盯着几丈之外的光点。
“满弦——放!!”
狄骧压着声音低声开口,埋伏于他身后的弓手立刻拉满弓弦,锋利无比的羽箭绑着硝石,正直直冲着林中,待那人影一近林边便立刻朝着人影身后数箭齐发。
浓重到粘稠的瘴气被带着火焰的箭头撕裂,循着人气一涌而上的毒虫也纷纷因此向后涌去。死寂诡谲的密林有了一个短暂到不能更短暂的缺口,狄骧咬紧了口中的药草箭步而上,抻臂捞过了踉跄跑出的谢濯,又顺势垫上胳膊就地一滚,另手挥刀直劈,生生靠着蛮力斩断了倒垂在树上猛扑而下的黑蟒。
瘴毒凶险,蟒血腥热,即便事先服过解药也难以招架,更何况是谢濯这般病怏怏的底子。
他一路昏迷,直至被狄骧带回营盘没转醒,卫凌骂骂咧咧的把他扛回帐里扒光,扔去药浴里泡着,又扯回狄骧的领子,连着朝狄骧屁股上踹了好几脚。
常言是敢怒不敢言,而狄骧是不敢怒更不敢言。
他挨完踹便瘸着腿跑去把自己浆洗干净,换过衣裳就立刻回来低眉垂眼给卫凌打下手,起先还大惊小怪的戎羌人经了几个月的洗礼早已心平气和,见他又老老实实的抱着药杵蹲在帐外捣药也不惊奇,只是再三感叹自家小王爷真是神勇无比,连捣药都捣得气吞山河。
十几味药按剂量碾碎熬煮,再加一包谢濯从辰梁城里带出来的补药,两个灶火,两个药炉,狄骧已经应对的轻车熟路。
他拆开严严实实的油纸包,仔细将难得的补药倾倒出来,碾碎筛好的药粉没有受潮,也没有一丝杂质,这都是萧祈在谢濯临行前亲自备出来的。
一个三碗水煎一碗,一个是五碗水煎一碗,狄骧手脚麻利的煮好了两碗药,谨慎无比的端着托盘去往帐中,生怕惊扰的里头的人。
帐中药香苦涩,熏得人浑身都不舒服,狄骧竭力忍着鼻腔细痒,手上有些轻微的抖动,他正想绕过屏风将药递给卫凌,结果卫凌探出半个身子没什么好气的单手一夺,稳稳当当的劫了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