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虽听得不真切,也能猜到谢濯在说什么,这样的话他听过太多遍了,可每次都会剜得他心口发疼。
“够了,别说了。”
萧祈脚下一顿,无从发泄的情绪死死卡在了狭窄的喉头,他将十指攥得噼啪作响,本该止住血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迹。
谢濯平日很少叫他一声“阿祈”,从他离开皇城的那一刻,他就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跟在谢濯身后的阿祈了。
飘了雪的夜幕中圆月未升,萧祈硬撑着不肯回神,他牙关紧咬,凸显的咬筋亘在他腮边,看着又滑稽又可怜。
“我根本就不想,我他妈根本就不想当这个狗屁皇帝!”
为质也好,争储也好,夺位也好,这一切的一切,没有哪一步是他自己选的。
他的父兄要他死在异乡做孤魂野鬼,他的将士要他扛起长刀挑起战旗,他的百姓要他斩杀贼寇守护国土。
——而他的谢濯,则和所有人一样要他做个清廉圣明的好皇帝。
没有人管他愿不愿意,也没有人在乎他究竟想要什么。他是萧氏一族的血脉,所以他就必须被推上台前,去做一个连枕边人都护不了的窝囊皇帝。
“……我知道。”
萧祈的身影几乎被夜色吞噬不见了,几步之遥的距离,谢濯没再贸然向前,他颤着肩颈哑声开口,凝在眼尾的泪痣殷红如血。
“我知道的。”
同样一句话,谢濯喃喃的说了两遍,他极力勾起唇角,试图露出一个伤感又无奈的苦笑,可他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想起年岁尚小的萧祈坐在他膝上挥舞着肉呼呼的小手,兴高采烈的告诉他只要长大了领到封地就好了,到那时他们就一起去外面,再也不回来。
谢濯硬挺着瘦削的脊背,摇摇晃晃的稳住了身形,他明明是记得这些的,可他还是将萧祈推上了这条路,他没有彻底翻覆命局的能耐,他只能这么逼着萧祈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