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忙忙下了楼梯往外走去,近乎一路小跑着来到院中,远远地看到了等在黑洋漆铁门外的人,对方也恰好看到了她。
双方一碰面,皆是默默相对,久久无话。
这一路上的奔波辛苦,让阮问筠格外憔悴,她整个人几乎瘦得脱了形,只有从那依旧年轻秀美的五官里,还能看出当年故人的影子。
在温见宁打量她的同时,阮问筠也同样百感交集。
四年多不见,见宁的气色似乎不如当年在校时那样好了,想来也是抱病在身。只是到底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整个人仿佛已彻底沉淀下来,身上多了股温和坚毅的气质。
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口,两人终于拉着彼此的手寒暄起来。
待心情稍稍平复,温见宁才不无担忧地问:“对了冯翊呢,他人去了哪里?”
阮问筠向她解释,原来在他们快到上海时,途中突然遇上了冯家的一位亲戚,对方说是老家那边正好有位长辈过世,冯翊便打算顺路去祖宅那边参加完丧事,至少要再过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回上海。他又怕温见宁等得时日太久担心,便让人先把阮问筠送来,从中代为传达一声,他会尽快回家,不会在祖宅那边耽搁太久。
温见宁这才放下心来,连忙拉了她进客厅坐下说话。
好友二人几年不见,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说。一说起她们共同的亲人周应煌,两人又是哭哭笑笑好一阵,过了好半天才平复下心情。
比起温见宁,阮问筠显然对周应煌生前的情况更为了解。
她这才知道,原来早在几年前,周应煌就因心理问题,不适合再留在空军中作战了。
当时恰逢温见宁深陷港岛,他既自责又羞愧,只觉得自己如此不争气,实与逃兵无异,一再恳求他的上司,希望他能留在高空上为国效力。对方为其诚心所感动,再加上如今的确奇缺少飞行员,遂将其抽调至民航大队,让其留在唯一的空中补给线上继续翱翔。
自此之后,周应煌和他的新队友们在高空中往返,源源不断地向国内输送战略物资。
温见宁听说,他们所飞的那段航线自印度起,途经缅甸,要飞越喜马拉雅山脉和横断山脉的上空,才能转至昆明、重庆。而那一带地势险要,气候复杂,是一条极为艰险的空运线。后来她才知道,人们称那条航线为驼峰航线。
而她的兄长,正是葬身于那条航线上的一百多名飞行员之一。
据说,他是在晚上出事的。由于日军飞机近来不时的拦路骚扰,航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伤亡。为了确保前线的物资供应,那一天他们选择了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