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近年来圣约翰大学的宗教性不断减弱,但随着它的教学重心逐渐转向金融、商业方面,其在本埠商界的地位可谓一时无两。
圣约翰的学生大多来自上海及周边各省的有钱人家的子弟,他们来到这里学习多半是为了结交社交场上的人脉,为将来接管家业做准备。在这样的前提下,圣约翰的历届学生们借助他们的校友会,结下了一张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他们的势力不仅遍布上海滩,在宁波、汉口、天津、北平,乃至西欧、美国等地都有分会。
当年温家原打算把几个男丁送到国外去镀金,但经过仔细考量后,还是把长孙温松年送进了圣约翰大学,在学校里为温家拓展人脉,为以后接手家业做准备。
如果温见宁敢去圣约翰大学,被温家人发现是迟早的事。
温见宁再一一细数其他几所学校的缺点,南洋公学的校长信奉程朱理学的老一套,复旦以及其他几所学校,学生不是忙着闹运动,就是本身专业的性质逐渐偏向一些实用科目,对一心想学文学的她来说并不合适。再有诸如上海美专一类的学校,风气太过散漫,学生们整日不好好上课,四处乱跑,也不是能让人安心学习的地方。
再加上温家人的存在,温见宁最终还是把目光跳出了上海,投向了北方。
离开香港前,钟荟曾和她约定好,明年在北平见。
温见宁虽然舍不得还在上海的齐先生,但对那里还是有些意动的。
北平是皇都古城,底蕴深厚,近年来更是风云交会的中心。而钟荟所向往的北大作为如今国内的最高学府之一,吸引着全国各地的学生前去朝圣。尤其北大中文系的许多学者教授,更是时下爱好文学的青年学生心目中的领袖人物。
即便当初钟荟没有提起,温见宁迟早也会将目光投向那里。
齐先生听后赞许地点点头:“既然你有这个打算,只怕要尽早做准备了。我在北平那边有认识的朋友,回头我写封信跟他们问问情况。”
“其实我还没想好,”话说到这里,温见宁又改了口,起身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道,“如今的工作这样难找,大学生毕业了也不过是去做个小学教员。学中文的不如学洋文的,学洋文的不如学经济的。我其实也没必要一定要去念文学,偶尔自己得闲看看名家大作也挺好。说不定我会学些实用的科目,将来也好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齐先生看着她把碗筷送进厨房,不赞同道:“你学习总归不只是为了挣那几个大洋,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兴趣爱好,不然辛苦自己念四年书,是为了什么呢。”
这一次,温见宁没有回话,只是含混地应了几声。
她自己心里清楚,其实她并不是担心以后毕业找不到工作,才无法下定决心去北平的,她只是舍不得齐先生,想着但凡能在上海多待一日便是一日,其余的一切只能等到时候再说。
齐先生并不知道温见宁的这些小心思。她向来尊重温见宁个人的意愿,也不好催促她及早做出选择,只道是等时机到了,这孩子自己会慢慢想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