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非池嗯了一声,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清淡的牡丹花香里春光和煦,蜂蝶飞来飞去,有一只红色的七星瓢虫在努力往牡丹叶子上爬,却总是爬起,摔落。最终,似乎是厌倦了这种游戏,它振起翅膀,一溜烟飞走了。
又沉默了好久,祁非池听得赵昀喊了一声:“三哥——”
祁非池扭头一看。不知道何时赵昀已经是满脸的泪水,叫了一声三哥终于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似乎是要将成长至今的委屈都哭出来。祁非池手足无措,笨拙的拍着他,语无伦次安慰他:“别哭别哭我大哥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等我成为大将军,我定然为你报仇!再不济我们找你大哥去圣人跟前告状。都说了别哭啊你”
他到底也还是个孩子,越安慰越心酸,最后自己也跟着赵昀哭了起来。四月春光乍泄,满园的牡丹,藏住了两个伤心的少年。
想到过去那一幕,两个人都是沉默,赵昀说道:“圣人寻了宫人审问,才知道那天的事情,宣了我和哥哥,摸了摸我的头说‘娘对不起你们。’,哥哥发狠说道‘儿子一定不负娘的期望,给娘争气。’,我却说‘阿娘,我们纵使做到十成,官家心里也只惦念着那什么都不做的。何必逼着大哥上进。’一句话却招得娘眼泪又下来了。”
“圣人娘娘身边的侍女将事情一五一十跟舅舅说了,舅舅叹息,说是我对不起阿雪。阿雪是圣人小名。第二天就请求去削去威远侯世袭的侯位。官家说,小孩调皮打架,也是常有的,却欣然接受舅舅的辞呈。”
祁非池苦笑:“威远侯府的牌匾,那是祁家历代祖宗们在战场上流了多少血拼了多少性命换来的,到最后却被因着我们一场架被薅了,我整日里惴惴不安,想着一顿家法是免不了了,没想到父亲没揍我,只摸了摸我的头,叹息道‘三郎以后记得还要护着五殿下。’老太君又是觉得愧对祖宗,又是后悔让姑姑进宫,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没多久就病倒了,父亲给她端汤药时说:‘娘亲,他有心要削弱我们家,跟三郎和阿雪又有什么相干。’
赵昀叹息:“自那以后,我把你当做哥哥。”
祁非池冷笑一声:“你若是当我做哥哥,那小满便是你嫂子,我怎不知这世间做兄弟的可以觊觎嫂子?倘若你能寻了官媒向陈家提亲我也不说什么,你这样带了小满出来算什么?你知不知道奔则为妾?”
赵昀翻身靠着一株白桦坐起,斜斜睨着他:“那你娶她啊,我给了你那么多时间,我一直安静的等,可是你毫无动静又算怎么回事?”
他这嘲讽刺中了祁非池,祁非池又要扑过来打,赵昀捡手边一根小树枝往他身上扔去:“打什么?再打怎么进去见小满?”
祁非池白了他一眼,继续躺倒,嘴上不语,却想起小时候总觉得赵昀非常可怜,官家恨着祖父,防着父亲,捎带着连圣人和赵昇、赵昀母子三人都看不顺眼,赵昀总是怯生生的,人人都觉皇子锦衣玉食,享尽天下富贵,祁非池却可怜赵昀从来不敢跟自己亲爹撒娇。
有时候带赵昀到太尉府里,二哥和自己总是什么都让着她,小孩子异常敏感,能迅速看出来谁对他是真心好,因此总是无比黏着自己。
长大以后,自己的大哥二哥俱是人中龙凤,衬托的自己像个废柴,而赵昀的亲哥大皇子赵昇自小就少年老成,老气横秋,自己和赵昀更是惺惺相惜(二哥说这叫臭味相投),凡事都是一起,亲密异常,形同兄弟。
祁非池平躺在地上,无奈叹口气:“可是小满不知道你的心意啊?”
赵昀不吭声,半响才坚定说:“我不会跟她说的,我不会告诉她的。我若是要娶她,必得好好谋划。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将这份心意告诉她,徒然惹她伤心。”说着,还若有所指瞪了祁非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