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选择

这人就是王室护卫军头领,温岚山。郓言掐灭烟头,看他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想必是刚从奥格斯那里接到命令。

温岚山一开口,郓言就知道温提安到底像谁了。

“大殿下,无论如何请您不要拒绝我们,所有人都试图和您一起步入战场,对于军人来说,这就是我们的使命,我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再把锋利的武器对准自己的敌人。您一定想不到,曾经辉煌的护卫军,如今过的都是怎么样的生活……”

他絮絮叨叨了十分钟,都不用郓言发问,他就把近年来军队现状讲的一清二楚。

五年前那场战斗,联邦死伤惨重,但所有军人都是联邦的财富,因此联邦设有高额补助金,用于军人退役之后的生活。

但oga并不完全属于军人,所以一些军人侥幸保住性命,回到家中时,他们的孩子被联邦抚养,他们的oga许配给他人。

联邦的补助金确实有,但退役回来的军人,大部分都有伤残,联邦只会为他们配置最次的机械肢体,如果他们想从事别的工作,则需要自己购买精密机械。

而在奥格斯上任之前,这些都是联邦出钱的。

奥格斯用了两年时间,逐步把联邦财政转化为王室财政,他成为联邦最有钱的男人,整个社会逐渐变得畸形,贵族们愈发有钱,平民们一但伤残、失业,就会失去所有的东西。

然后沦落到贫民区。

有些人试图反抗,最后却被送到监狱。

越来越多的人沉浸在虚拟世界之中,联邦社会发展足够高科技,并不需要太多用人岗位,但这样一来,民众的军事化训练逐渐弱化。

这种风气一直吹到军校之中,以至于越来越多的军人沉浸在这种舒缓生活中,丧失了发动战争的勇气。

温岚山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军队的费用也在逐年被剥削。

“如此以往,联邦面对虫族,不战必败。”温岚山痛心疾首道。

郓言神情变得严肃,王室很有钱吗?他这几天并未发现啊,无论是奥格斯还是雪莱他们,在日常用度中,都很寻常。

所以这些钱都到奥格斯口袋里去了?他在干嘛?

而且,澜星联邦本来就是一个全民尚武的星球,这样做,无疑是拔掉老虎的爪牙。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奥格斯殿下是在您的教育下长大,我一定怀疑,他是该死的虫族间谍。”

这太可怕了,在奥格斯的带领下,整个联邦都变得畸形,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

昨天和奥格斯说的那些话,究竟是对还是错?

郓言吐出一口气,刚才想着怎么对待贺星礼的心思全都没了。

他思考片刻后,告诉温岚山:“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做,这件事非你不可。你尽快去找那些退役军人,询问他们是否愿意跟我走,我不保证他们会活下去,但至少,他们能够得到想要的归宿。”

温岚山的胸膛,激动的一起一伏,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

他“腾”地站起来,军靴碰撞,右手压在心脏上,坚定地朝着郓言的方向俯身,胸前紫金花穗随他的动作垂落,坚定地表达了他的信念。

会场那边的音乐戛然而止,郓言回了个军礼给他,然后返回会场。

轮到他上台演讲了。

口袋里装着王室早已准备好的演讲稿,无非是一些空空其谈的废话。

郓言看了几眼,把它捏碎成粉末。

会场里坐着几万人,却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得到,所有人都看向郓言,饱含期待。

像是站在星空之中,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颗星星,他们相互遥望,却又触不可及。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等待着郓言的讲话。

奥格斯坐在前排,贺星礼坐在他旁边,视线游移,身体不自觉地和奥格斯拉远距离。

郓言讲起了五年前的那场战争。

那时他在莱斯特的记忆中,第一次发现后悔的情绪。

战争的厮杀无疑是残酷的,在上战场之前,军人可能是谁的父母,谁的孩子,谁心目中万万无一的星星。

但这一切到了战场,全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杀戮机器。脑海中灌注的,是对同袍之间的友情,他们互相依靠,在战场上求得一线生机。

莱斯特被称为澜星联邦最强的男人,可当他带着熟悉的战友逐渐落入虫族的陷阱,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

当只有十九岁的阿尼,拿出珍藏的妻子照片放到他手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后悔的情绪。

如果他能够谨慎一点,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阿尼甚至不知道,他家中的oga还有了他的孩子。

当郓言从莱斯特体内醒来,那些沉重的记忆一遍一遍冲刷着他的大脑,逐渐,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那些是回忆,还是他真正经历过的事情?

回到国内,他第一反应就是找到战友的家人,他这条命,完全是用部下的性命换来的。可联邦没有家人这么一说,就像是蚂蚁巢穴中精准而又冷血的分工。

替元帅而死,是普通军人的使命。当老兵死去,人们只需记得这些是军人,和他们的家人、妻子、朋友都无关。

这样残酷的现实,迫使一部分军人,只想老死在沙场上。他们别无选择,也没有退路。

这些不仅是郓言的想法,也是莱斯特残存的疑惑。军人到底为何生,又为何死?

他把这个问题抛给军校里的学生,希望他们思考过后,再郑重的做出选择。

奥格斯微笑着鼓掌,贺星礼拿起准备好的鲜花,走上台去,眼睛如同夜空的星,还是晴天的夜空。

迷人的耀眼。

他靠近郓言,把花束送到他这里,这是一捧艳丽的玫瑰,红的滴血。

他笑着说:“我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如果他成为aph士兵,就可以和无数的军人一样,为他生,为他死,这是他们共同的归宿。

郓言接过花,在他触碰到贺星礼手指之前,贺星礼蜷缩回了手指。

然后匆忙下台。

毕业学子们纷纷上台,奥格斯也走上来,和郓言拥抱,然后共同为他们颁发毕业证书。

“哥哥,谢谢你体谅我。”奥格斯小声对郓言说道,无论战争与否,他们共同的目标,都是联邦振兴。

郓言并没有搭理他,他现在心力憔悴,当他承认自己后悔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