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的流言来得更为凶猛。好在年级里有许多人与温见宁交好,并不相信那些谣言,私底下还纷纷跑来告诉温见宁那些人背地里传了什么话。
温见宁对这些针对她本人的谣言并不放在心上,可很快让她笑不出来的是,这股趋势居然渐渐蔓延到和她走得最近的阮问筠、冯莘两人身上。
阮问筠虽然看起来清秀文弱,可并非吃了闷亏憋在心里不说的绵软性子,说起刻薄话来却针针见血,就连中文系里还没几个人能辩倒她。听说流言后,她亲自找上门去,把说闲话的女生挤兑得当众大哭,这才渐渐没人敢招惹她。
至于冯莘,她向来聪慧,又极有手腕,更是对这些流言蜚语一笑了之。
饶是这些事没有给她们造成太大影响,温见宁对她们仍然十分愧疚,毕竟阮问筠很少参与是非,冯莘又素来与人为善,二人这次全是由于被她连累才有此祸。
她们私底下纷纷劝她:“见宁,你不要多想,这不是你的错。那些人现在像疯狗一样到处乱咬,好多同学都看不惯他们。就算不因为你,我们也会跟那些人对着干。”
温见宁听后只能勉强笑笑,可心里究竟什么滋味,也只有她一人清楚。
然而令她没有料到的是,事态很快就加剧到了让她再也无法泰然处之的地步。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突然有同学跑来告知温见宁,说是她们宿舍的张同慧跟别人起了争执。可等她匆匆赶到相应地点时,却发现人已经散了。好在有人告诉她,冯莘、阮问筠她们已跟张同慧一起离开了,她这才转头回了南院女生宿舍。
还没推开宿舍的门,温见宁就听到屋里传来哭泣声。
开门一看,是张同慧正坐在床边抽泣,冯莘她们正在旁边轻声安慰着什么。
见她进来,冯莘才拉她坐下,告诉她有人在背后说张同慧的坏话,不料张同慧恰好路过,当即要跟对方争辩个明白。可惜她性格淳厚,比不上对方牙尖嘴利,被当场气哭了,要不是她们及时赶过去解围,最后只怕非但没能驳倒对方,反而要被倒泼一身脏水。
温见宁听到一半时,张同慧还在哽咽:“我没有挪用大家的钱……我做生意的钱都是辛辛苦苦自己攒下来的,就是借钱,我也是借你们的……我没有偷钱……”
原先她还是个普通的穷学生时,没少四处跑去找兼差、打零工,但凡能干的活,她都做过,许多人都知道她的情况。这次重返学校后,张同慧的一举一动格外引人注目。她休学不过短短一年,再回学校时俨然已成了有钱人,难免引得一些人背地里说起了酸话。
若只停留在说酸话的程度,张同慧或许还能忍气吞声下去。
可不曾想背后的议论却愈演愈烈,到最后也不知从哪传出来的说法,有人怀疑她当初在女生膳团帮忙采购食材时,偷偷吞没了一笔钱款,随后用这笔钱当本金发了家。
其实听到这里,温见宁已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伸手抱住张同慧,有些难过道:“对不起,同慧,是我连累了你。”
温见宁以为只要自己持身正,就不怕别人说她们影子斜,可却没想到会牵连到她身边的人,那些人甚至连只是和她一个宿舍的张同慧都没有被放过。
张同慧渐渐止住了泪,反过来安慰她:“见宁,这不关你的事。”
温见宁拉起她的手,要往门外走:“好了,咱们这就去找那些人把话当面说清楚,总不能让你一直背负着这种名声。”
可张同慧却轻轻挣脱了她的手,低头道:“见宁,没这个必要了。我、我打算退学了……”
看到几个人脸上震惊又慌乱失措的神情,她心里酸楚的同时,又有几份释然。
其实这话她很早就想对朋友们说了,可直至今日,才终于有机会说出口。
当初离开昆明前,张同慧曾天真地想着,只要赚够了钱,她就回来好好读书,把荒废的时日都补回来。可人在外面飘荡了一年,见识长了,心也定不下来了,这次回来再看那些厚厚的书本,她渐有力不从心之感。她本不如见宁她们天资颖悟,如今又落下整整一年的进度,每次在她们谈话时总有种插不进去的茫然感。
最让她惶恐的是,她所学的这些散文诗歌,让她突然看不到未来的出路。
张同慧家境贫寒,对物质生活本没有太高的期待,入学之初只想好好念书,毕业后能找份小学教员之类的工作,能养家糊口、填饱肚子即可。
可昆明的物价仍在一日日地涨,她现在手里的那些钱说不定有朝一日会变成一沓废纸,到那时她又要重新过回手头拮据、四处打零工的日子,一想到每天清晨睁开眼就为钱发愁的那些日子,她只觉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