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潋刚来那阵子挺倒霉的,遇到个全家都有病的Homestay。”陈朗清说到这里看了宋非玦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说了。
“那家的host……是个变态,有太太有孩子了还骚扰他。我那时候和他还不怎么熟,只是听说过一点。后来方知潋申请到宿舍搬出来了,本来以为这件事就算结束了,结果可能是他搬出来之前和那家神经病起了什么冲突吧,那家读初中的大儿子跑去他学校造谣生非,说方知潋勾引他爸。”
陈朗清说得含糊,期间不忘抬头看一眼宋非玦的表情。
但可惜的是没能看出个究竟来。
陈朗清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时一起玩的留学生小圈子差不多都知道这件事,闹得挺大的,方知潋也因为这个休学了一年。”
宋非玦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几点火星几乎快烧到他的指尖了。
“方知潋再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提起这件事了,他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事了,和以前一样。我就是那时候开始和他熟起来的,”陈朗清的眉头拧了起来,“但是……他那时候估计已经生病了。偶尔对着空气说话,还经常说些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却言之凿凿的事。”
“但是我们都没敢和他直说。当时我们俩有个共同的朋友,给方知潋推荐了个心理诊所,他也真就一直去了,还成天戴着串念珠,说是他的心理医生送给他的。”
陈朗清说:“我们一直都以为他好了。”
“他表现得也越来越正常,不再会胡言乱语,偶尔还会和我讲点你的事,”陈朗清别开脸,“但直到……大概是大三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他说那位叫Cara的白人女医生因为山体滑坡去世了。当时他的状态一下子就变得很不对劲,说全都是他害的。我察觉到了,偷偷去问了那家心理诊所,才知道根本没有叫Cara的心理医生。”
陈朗清自嘲地笑了:“我当时还搞不清楚这算是个什么病?双重人格?毕竟出现幻觉还好说只是精神恍惚,那幻想出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呢?是不是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宋非玦静了几秒,低声问:“他对你描述过Cara的特征吗?”
“当然,很多次,”陈朗清回忆道,“大概就是长卷发、皮肤白、性格很温柔,对了,还有喜欢穿浅紫色的长裙……就是因为他描述得太详细了,我甚至一直都没怀疑过。”
有高中生骑着自行车路过,自行车铃声响得清脆。
余光荡过虚虚的人影,宋非玦低垂眼睫,有一小片白得发蓝的月光浸润着,在他的眼底打下薄薄一层阴影。
“我知道了。”
他很奇怪地回答。
陈朗清反应慢了一拍,还有点迟钝,知道什么?
但是已经没有机会问了。
“你们聊什么呢?”方知潋边往钱包里塞收据和卡边往下下台阶。
台阶拢共不高,最后的两层方知潋是轻飘飘跳下来的,他好像心情很好,仰起脸的时候眼角还带着点笑。
“随便聊聊,”陈朗清不太自然地抹了一把后脑勺,佯装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不是说好我请客?”
“下次少不了你的。”方知潋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
陈朗清撇了撇嘴,再看一眼宋非玦,发现他已经偏过脸去看方知潋了,神情很专注,好像分不出半点给别的人。
方知潋刚好也在抬头看他,手上拎着两个打包盒,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我打包了龙井虾仁,明天早上吃。”
算了。陈朗清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把本来想说的那句“多照顾照顾他,你俩好好过”咽回去了。
生活不是哆啦A梦挥挥手就能穿过去的任意门,人也不是吃下万能药剂,被另一个囹圄困囿的人生拉硬拽着就能变大变小变健康。
日子还长着。
餐厅离公寓不远,回去的路上,方知潋顺带回了趟家取房东送来的门卡和生活用品。
外来人员进公寓要做登记,麻烦得很。要拿的东西总共没多少,方知潋干脆自己上去了。
房东是个性格很好的中年女人,尽管方知潋麻烦了她不少次也依旧没有怨言,还嘱咐他这次一定收好。
方知潋连连点头,与她寒暄一会儿,末了才不太好意思地说了到期不打算续租的事。
房东不意外:“也好,你在这边常住,是要找个方便点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