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亘八年的变化,从细微的方方面面、边边角角,都是方知潋用肉眼或是摄像机所无法捕捉的。
“有事吗?”相视无言,宋非玦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方知潋很慢地眨眼,似乎试图用这种徒劳的方式记下每一帧的画面。
“……没有,”他蜷起手指,“台风好像晚上要登陆了,我怕你还没回来。”
他到底在说什么?方知潋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荒谬到可笑。
然而宋非玦却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他礼貌而冷淡地对方知潋说:“没事的话我就先睡了。”
有的。你喜欢过我吗?为什么要买黄桃罐头?你还记得八年前的短信吗?你恨我吗?
方知潋想说,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声说了晚安,然后看着宋非玦关上了门。
好像在礁石海边的自白,黄粱一梦般带着报复意味的吻,都只是他的臆想。
方知潋在门外站了很久,又慢慢蹲了下去。他把那柄和他一起被遗忘在了门外的雨伞环在肘弯里,然后并紧,抱住了膝盖。
他像是一个即将溺亡的人,而宋非玦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座孤岛,一块浮木,一支凭渡的桨。
方知潋无时无刻不在担忧海浪再次袭来,淹没这座仅存的孤岛。
可是明明没有孤岛,没有浮木,没有桨。更没有海。
明明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七章
台风登陆总是伴随着无休无止的雨,昨晚暴风骤雨下了一夜,窗子上都是覆倾而下的湍急河流。
裘韵站在落地窗边上抽烟,呼出的白色烟雾映着后方窗外扰人心绪的雨,像河流中翻腾冲刷出的一波白浪。
一直到下午,宋非玦才从房间里出来。他换下了昨天那套被淋湿的衬衣,只穿了件简单的纯色T恤和牛仔裤。
方知潋正在客厅看天气预报。这次的八号台风最强可达强台风级,其中沿海局部有暴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临榆岛进入了暂时封岛的状态,他们只能等到后天台风走了才能离开。
宋非玦下楼的时候,方知潋绷直了后背,竭力控制着视线集中在电视画面上。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宋非玦的视线也不偏不倚地越过了空气层里不安分的因子,径直走向了餐桌那边。
一切又好像兜兜转转回到了第一次重逢,他们心照不宣地戴好了面具,各自回到了本来的位置。
方知潋耳边充斥着如同电视机坏了所发出的波段声,还有宋非玦打开冰箱再合上的声音——嘶啦一声,大概是面包外面那层透明的塑料袋被撕开了。
他听见宋非玦与裘韵说话的声音,裘韵在轻笑,她的声音是带着点浑然天成的烟嗓,温热而酥麻。
“你转我微信吧。”裘韵的声音很模糊,方知潋只听清了这一句。
他摆弄着手机,翻来覆去地按亮又熄灭,手机上的页面还停留在微信里的通讯录上。
那个微信,他还在用吗?方知潋一阵恍神。
宋非玦回答了些什么,方知潋没有听清,等他再回过神来,裘韵已经走过来打开了客厅的吊灯。
光亮让所有的面具都无处遁形,方知潋甚至来不及整理好脸上的表情。
“既然很无聊,”裘韵熟练地从柜子后面掂出一个黑色的球杆袋,“要不要一起打台球?”
宋非玦半倚在窗框上,似乎还没有适应突然亮起来的白昼灯,他微微眯起眼睛,过了两三秒才掀起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