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顾珒离开的身影,握着书页的手收紧,力气大的手指都发白了,翠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双目失神,脸色发白的秦嘉,见她这般,翠云红着眼眶,十分不好受得说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
“您这样一次次把人往外头推,如今陛下要为太后娘娘守孝,倒也不至于让那些贱蹄子起了贼心,可长久以往,您寒了陛下的心,等守孝结束,他哪里还会像从前一样待您?”
“我岂会不知你说的这些?”
秦嘉叹道,“可翠云,你不懂,我如今看着他就觉得浑身难受。”
“我不明白。”她的声音很轻,“一个人怎么可以变得那么快,是不是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会变成这幅样子?孤家寡人......这便是孤家寡人吗?”
“娘娘......”
“我困了。”秦嘉放下手上的书,下榻。
等被翠云扶着到里间的时候,她才说了一句,“明日陛下要去护国寺,路途遥远,估计他明日是不会回来了,山中气候凉,你嘱咐安抚,好生照顾陛下。”
听出秦嘉话中的关心,翠云松了口气,至少娘娘心中还是有陛下的,便脆声应道:“是。”
......
翌日。
护国寺。
护卫围在外头,顾珒便在正殿上了一炷香,又跟着住持念完一卷经书,才起身往外。刚刚走到外面,就是一阵轰隆声,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如今却乌云密布,雨滴就跟黄豆大似的,一颗颗往人身上砸。
“陛下,这里有高僧们做法事,您不如去禅房歇息会?”安福在一旁劝道。
顾珒刚要点头,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叫嚷声,“这位护卫大哥,外头雨下得那么大,四周又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麻烦您就通融下,让我们进去躲躲雨吧。”
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怎么了?”顾珒停下步子,目光往寺门外看去。
“估计是来上香的人吧,您今日是微服出巡,城里的人并不知道。”安福在一旁说道。
“既是来上香的,便让人进来吧。”顾珒说完这话便离开了。
“是。”安福招来一个护卫,吩咐一句,也跟着顾珒的步子离开了。
等到傍晚,雨停了。
顾珒在禅房里批阅完了随身带的奏折,也觉得有些困乏了,招来安福问了一声时辰,等人答好,望了一眼窗外的景致,天色还有些亮,“朕听说护国寺的茶花是一绝,既然来了,变去看看吧。”
“是。”
安福要招来其他护卫,被顾珒拦了,“随便走走罢了,你也留着吧。”
“陛下......”
“朕想一个人静静。”
顾珒话中有着不容置喙,安福没法,也只好轻轻应了一声“是”。
今日寺中并无什么人,护卫都在外头,僧人不是在正殿做法事,就是躲在别处,以免扰了顾珒的清净,顾珒就这样一个人踱着步,他心下思绪还是很乱,纵然身在这庙宇佛堂,听着这铮铮佛音,也没法让心安稳。
可就在此时,他却听到一阵女声,“信女知道从前做错了事,不可饶恕,可如今信女已痛改前非,愿一生吃素保佑父母身体康健。”
顾珒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
他没有深究的意思,刚想离开,就见那人转过身,却是崔妤。
不等他出声,崔妤率先惊呼道:“陛下?”
似乎有些惊讶他会在这,崔妤一怔之后又跪下了,给他行了大拜之礼,嘴里跟着一句,“臣女给陛下请安。”
看到是崔妤,顾珒的面色并不算好看,声音也淡淡,“你怎么会在这?”
崔妤道:“臣女是来祈福的,未曾想到......多谢陛下先前准臣女进来。”
顾珒未说话。
他从前因为崔妤是老师的女儿,对她也多有照拂,可自从知晓阿萝出事的原因之外,对她的感官自然也就变差了,又想到先前她那番话语,淡淡道:“你如今心有所悔,可能原谅你的人却已经不在世上。”
崔妤并未辩解,反而道:“臣女知道从前之事,都是臣女一人的过错,臣女不会去辩,也辩解不了,臣女会用一生为过往的事去赎罪。”
顾珒耳听着这番话,倒是未再说什么。
崔妤是崔家用先祖圣旨护下来的人,就连父皇都饶恕了她,他又能说什么?何况他心中虽然不甘阿萝就这样去世,但当初即便没有这件事,阿萝也必死无疑。
摇了摇头。
顾珒叹了口气,“起来吧。”
“多谢陛下。”崔妤起身,但不知道是跪久了,还是怎么,起身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便要摔倒了,手扶在旁边的桃树上才站稳。
到底是旧时。
顾珒见她这般,拧眉道:“你这是跪了多久?”
“今日跪得时间不算长,以往在家的时候,臣女早起夜里都会各跪一个时辰,祈愿父母身体康健,不要因臣女曾经的过错怪责到父母头上。”
崔相如今身体越渐不好,顾珒也是知道的。
虽然不满崔妤所为,但崔相毕竟是他的老师,估计早些日子也是派过太医去崔家的。
“老师如今如何了?”
崔妤轻声答道:“父亲还是老样子,不过有张太医照料,父亲近来还是好了许多......”说完,她又朝顾珒福身一礼,是道:“多谢陛下。”
可她膝盖本就不好,这么一起一落,身子便再也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