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王,你离开京城吧。”
......
顾辞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怔,继而便笑了起来,他抬头,着一身绯色官袍,立于这青天白日之下,是再好看不过的模样了。
他那双修长如玉般的手指此时负于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那玉笏,伴随着这清脆的声响,他笑道:“皇后娘娘可知前几日,您的姑姑和我说了什么?”
眼见秦嘉拧眉,顾辞又继续笑着说道:“她让我好生护着陛下,护着大燕江山,誓死都不能染指它。”
“姑姑......”
秦嘉听到这话,眉峰微拧,她抿着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嘴唇嗫嚅一番,也只能摇头,不好去说先人事,她只能就自己心中的想法和人说,“永安王,本宫是认真的,你,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吧。你那么聪明,不可能察觉不到如今的元祐......”
她顿了顿,最终却还是咬牙说道:“已经不是以前的元祐了。”
“他......”
秦嘉双手叩在轿辇的扶手上,咬着牙,说得十分艰难,“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帝王,猜忌、疑心,已经在他身上一点点展现出来了,本宫担心,担心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变得不可挽回!”
她如今身子是越来越重了。
因为料理太后的身后事,好几日都没睡好,身子虚弱,脸色难看,一番话说完便已气喘吁吁。
“你如今孤身一人,带着宋家小姐,想去哪都可以.....”
秦嘉靠在轿辇上,望着顾辞,声音越发轻,语气却越发重了,“趁着一切都还来得及,永安王,你,走吧!”
顾辞安安静静地听完秦嘉的话,然后退后一步,朝秦嘉行了一个士下礼,他从小便背负名声,享尽赞誉,在他的身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连行礼,他也能给人带来衣决飘飘,赏心悦目之态。
恍如天上仙。
“多谢皇后娘娘这一番话。”顾辞语句缓缓得说道。
“可是——”他稍稍一顿,继续道:“微臣不能走,起码......不应该是现在。”
“元祐的确变了,但他如今贵为天子,有改变,无可厚非,若他永远如往常一样,事事都要征询微臣的意见,那他永远都不会长大,无论是百官,还是外头的百姓都不会信服他。”
“永安王......”
“皇后娘娘。”顾辞直起身子,抬起头,他立于轿辇之前,面如端玉,目光温和,他笑着问道:“当初家父也是能走的,娘娘可知,他为何不走?”
秦嘉一愣,问道:“为何?”
顾辞看着他,说:“因为这大燕江山是先祖辛辛苦苦才打下来的,外邦未定,朝野未安,家父心怀家国,不敢就这样离开。”
“如今。”
“臣亦是。”
秦嘉心下不忍,“可是......”
“皇后娘娘不必担心,家父前车之鉴,臣还没有忘,可元祐如今并未犯错,臣同他从小一起长大,心中待他总还抱有一丝期念。倘若臣真的眼拙,看错了人,那臣自然也无话可说。”
“可如今——”
“万事皆还未发生,臣也只能说一句总要往好的一面去看,去想。”
话尽于此。
顾辞未再多言,他又朝秦嘉拱手一礼,是拜别礼,“春日虽至,可娘娘还是要多注意身子,莫太操劳才是。”
说完。
他也不等秦嘉再言,转身离开。
秦嘉也未再留他,她只是坐在轿辇上,望着顾辞离开的方向,抿着唇。
那人依旧如记忆中一般。
可另一个人,却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
翠云已经回来了,看到秦嘉望着顾辞离开的方向,轻声说道:“娘娘今日实在是太大胆了,这般留下顾大人,若是传到陛下的耳中,可如何是好?”
秦嘉摇摇头,没说话,只落下一句,“走吧。”
“......是。”
自那日秦嘉与顾珒在朝政殿吵过一架后,两人便好似生了嫌隙一般。
顾珒虽然日日都会来未央宫陪着秦嘉,秦嘉也从来不说什么,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是肉眼可见的与往日有所不同了,以前他们即便不说话,但眼神交汇之际,却有着彼此都知晓的情意。
可如今呢?
如今他们就算坐在一处,身上那种只要对个眼神,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的情意却已经没了。
顾珒看着自顾自躺在榻上的秦嘉,见她翻着书,心下煎熬,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抿唇说道:“我近日多梦见父皇、母后,打算明日去护国寺为他们做一场法事。”
秦嘉并未抬头,只道:“护国寺路远,陛下记得多带些兵马。”
“燕婉,你.......”
顾珒朝她伸出手,只是不等他握住,就听人说道:“陛下,臣妾困了,您若是无事便先回去吧。”
这几日。
秦嘉都不曾留过顾珒。
顾珒的手悬在半空,他看着眼前的秦嘉,明明近在咫尺,却好似隔着千重万重山,抿了抿唇,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能咬着牙,拂袖离开。
眼见他离开。
方才还强撑着绷着一张脸的秦嘉,此时却也有些垮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