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七心情不大好,一屁股坐到了船头,抱着手臂生闷气。曼殊一直都把他当成小孩子,小孩子闹脾气了她就难免操起一份当妈的心来。
她也挤了挤坐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小七崽子,别丧气嘛,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是?你想看紫阳帝君现在在干什么,也不是非要去长安呀。”
“你的意思是……”
阮小七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猛然一下回头去看沈懿慈,“沈姐姐,三生镜总可以借吧?”
三生镜虽然不能事无巨细地把林雪遮的一举一动都映出来,可好歹能看到他动心的时候。阮小七这么一走,他肯定日夜悬心,自然都能被录入三生镜之中。
他一拍手,忙爬了起来去纠缠沈懿慈,沈懿慈耐不住他磨,便又祭出了三生镜。
果然,她一念动咒语,忘川便又泛起蓝莹莹的光来,林雪遮的身影一点一点浮现。阮小七半跪半趴,探了大半个脑袋出去,结果却看到了大内监牢。
大内监牢从来都是长安城中最阴暗幽闭的地方,又长又黑的走廊望不到头,每隔数步才开一个小小的天窗。光从那窗户里照进来只能在监牢的墙上映出一个小小的光点,反而将那墙上厚厚的淤泥和青苔照得更加清晰。
监牢最里边的一间牢房里关着林雪遮,他背挺得笔直,正坐在稻草上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抿着嘴角,神情分外凝重。此时的他早已褪去了宰相公子的锦袍而换上了囚服,这衣服脏得发黄,还沾染了灰土,简直像是一块用来擦桌子的抹布。
从来都最喜洁净的林雪遮如今像是被踏落淖泥之中,脸上也是灰扑扑的,尤其头发乱得像是一蓬稻草哪里还有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状元的风姿?
“怎么会这样!”阮小七惊叫一声,差点没一头栽进忘川之中,“他好好的怎么会入狱!”
林雪遮为人正直端方,别说杀人放火、偷盗抢劫,他连花街柳巷小酒馆都极少涉足,从不曾跟人红过脸、吵过架。如果非要在他干干净净的前半生里找茬挑刺,他最大的错也不过是经常帮阮小七写课业罢了。这样的一个人,究竟犯了什么事才会入狱!
而且、还是大内监牢,就算是阮小七都知道,那大内监牢关押的都是重刑犯。凡是进了大内监牢,不是问斩就是流放,就算运气好一点遇上大赦天下,出来也得扒层皮!
“怎么会……”
阮小七的呼吸都像是被一只爪子掐断了,他站起来朝着岸边大声嚷嚷,“倾颜!臭狐狸你快过来!”
倾颜本来是不敢过去的,可阮小七喊得实在让人心焦,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又凑到了沈懿慈面前。不过他也不自讨没趣地跟沈懿慈搭话,落到船上便往三生镜里看,这一看也是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阮小七揉了把脸,攥着拳头恨恨道,“肯定是九重天的人搞的鬼,他们不敢直接动手,就想借凡间的律法来害他!”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倾颜刚想顺着阮小七的思路往下想,这急性子的小兔子就已经待不住了,“我去劫狱!这帮王八蛋,我要杀了他们!”
“你回来!”倾颜袖间飞出一条白色缎带把阮小七紧紧捆住,“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冲动!紫阳现在在牢里,暂时还不会有性命之危,先想想办法再说。”
“想什么办法!一个你一个我,还怕打不过一群狱卒吗?!”
阮小七挣扎着,几乎要把倾颜的白缎子给扯碎,幸好曼殊见他这样给他施了个定身咒,“老狐狸说得对,就算是要劫狱,那能把他藏到哪儿去?还有,救了紫阳帝君,那紫阳帝君凡间的父母必然会受到牵连,他们又该怎么办?最最要紧的,若是要劫狱,那你的身份可就藏不住了,你想好怎么跟他解释了吗?”
“我……”
阮小七脸色一白,“我不知道……可我不能看他这么受委屈,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他说着就掉下了眼泪来,在场的几个都比他大上不少,这小兔子动不了便耍着赖大声嚎啕,哭得哇哇的叫人心肝都在颤。
倾颜还是心软,收了缎子上前几步揉了揉他的小圆脸,“小兔子,你既然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就更要小心了对不对?不哭了不哭了,我帮你想想办法。”
阮小七这才抽抽噎噎地止了眼泪,可是他也知道不管最后能想到什么办法,总要先混进长安才是。倾颜偷着眼觑沈懿慈,沈懿慈还是背对着他,一点好脸色都不给。
阮小七也知道他的顾虑,咬着下唇思索半晌,“你之前说他们暂且不敢牵连无辜的凡人,那我要是就找一个大白天,光明正大地杀进天牢呢?到那时肯定有一群凡人要抓我,说不定九重天的人反而不敢靠近了。”
“你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逻辑?”倾颜摇了摇头,“真这么干的话他们倒是不牵连凡人了,那你呢?授人以柄的事你少干!”
第44章 肆肆-劫囚
“授人以柄?你觉得他们在乎这一个把柄吗?”
阮小七冷哼了一声,“凡间有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倾颜不以为然,虽说这明摆着是九重天做的局,可也不代表人家把局做好了他们就要往里跳。凡事都有万一,能脱身还好,万一要是脱不了身,他和紫阳好歹身份尊崇,至少丢不了性命,那阮小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