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解颐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发现李翀还是和以前一样,讲话的腔调充满舒服的循循善诱,却又并非令人反感的说教意味,而比起以前,他甚至更柔软温和,仿佛能包容一切。
正因为如此,在颜乔之前,李翀是除去工作之外,她私下交流比较多的人,不是因为他成为她的执行经纪人,而是她拿他当朋友。
他是个真诚的人,初次见面他便向她坦白,他和那个女人是法律意义上的母子。
她问他为什么知道她的身份,他竟然第一面就洞悉她的心理,给了她一个令她失望的答案:“不是她说的,只是她没对我爸隐瞒过她以前生育过的事情。没人说你长得和她很像吗?我好奇,调查了一下你,发现原来你和她真的有关系。”
“所以呢?”她当时的态度要多差就有多差,几乎处于失控的状态,因为那是她十多年来第一次被人戳穿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她始终认为她的自私遗传于她的亲生母亲,那个生下了她、却为了更好的生活而抛弃她的女人。
对于初次见面的不愉快,他一直感到抱歉,再三表示他毫无恶意。她对他的心理则是复杂的,一方面她讨厌他,讨厌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任何人,可又因为他和那个女人的关系,她潜意识里无法坚定地抗拒他的亲近,而他也确实有人格魅力。
后来他便成为她的经纪人,甚至成为她的半个朋友。最后还因为她,错手害死了她的养母,遭遇牢狱之灾。
裴解颐陷入长久的沉默。自己其实根本没做好见他的准备吧。即便四年来她锲而不舍地申请探监。她这会儿才意识到,或许“申请探监”只是她的一种心里安慰,安慰自己说:“看,我没忘记他。忘记他曾经对我特别好。”
李翀反倒以老朋友的口吻,和她闲聊起来:“我在里面的四年过得很充实,比从前在外面还要充实,在里面的生活会让人的心境也变得平稳。”
“我也交到了几个不错的朋友。来这里,是比我早出狱的一位朋友介绍的。你也看到了,这里虽然不比大城市,但环境很好,也更接近于我过去四年的生活,我喜欢这样的环境。”
“钱我不缺。我出狱的时候,领了笔我过去四年在狱中挣到的工资,完全够我现在过日子。你不用担心。”
“非说有的话,我唯一需要你为我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生活,不要让我为你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