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千霖恍然大悟,如果没猜错,这是条单线任务,将两人谈话的重点词划出来那便是:
姓任小厮、三百七十块大洋、戏院、军阀。
看样子这座城寨建成时间比五六十年代还要早,甚至有可能从抗战前夕就存在于世。
“她好像说,姓任的小厮来取餐。”冷杰推了推金边眼镜,寒光一闪,视线便落到了任千霖身上,“咱们当中姓任的应该只有你一个吧。”
任千霖咬了咬下唇,眼底一片晦暗:“既然这样……那、那只能我去了。”
“你自己没问题么?”冷杰皱了下眉。
任千霖想笑。这冷杰和自己实属一丘之貉,不都是玩友善博人心那一套嘛,先把自己推出去,又开始假惺惺。
他没理会冷杰,慢慢蹲下身子,看着餐单下方的标价。
按照老板娘说的三百七十大洋对照餐点单价来计算,应该是买了四种餐点,三种买了二十份,一种买了十五份,这种千以内的加减乘除,简直小儿科。
任千霖手指刚要点下去,余光便瞄到身后站的那一排人。
他们都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一动不动。
任千霖马上收回手指,在另一只手的手心划拉计算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啊太难了,千以内的加减乘除没有计算器怎么可能算明白呢,对吧
“叩——”倏然间,一旁传来像是鞋跟与水泥地面撞击的声音。
“叩、叩——”
任千霖慢慢抬眼,余光向一边探去。
这清脆的鞋跟声仿佛近在耳边,随着鞋跟踩击地面的声音,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
任千霖只觉脖子像是生了锈,内心拔起一股凉意,无数只蚂蚁在身上无脑乱窜,惊悚感密密麻麻侵袭了全身。
因为他看到点餐机旁出现了一双脚。
穿着老式白色系带高跟鞋的脚,肉色丝袜包裹着纤细的脚踝,红底金绣高开叉旗袍遮住半截小腿,而那双脚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面。
“敬谢嫦娥,把衷曲怜;敬谢天孙,把长恨填——”咿咿呀呀的唱腔随着高跟鞋点地的节奏恰如其分。
任千霖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身后几位身上。
所有人,视若无睹,没有一点反应,就好像……他们根本没看见这双脚、这个女人。
任千霖尽量别开视线,不再耽搁,手指犹豫着点过点餐机上面的餐点,凑齐了三百七十大洋之后,他才佯装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算错。”他嘀咕一声,目光再次探向身后几人。
点餐机“咣”的一声灭了灯,随即,一双煞白的大手提着几大份纸袋,从机器后面的黑暗中伸了出来。
没有一点血色与温度,像是用蜡做成的假手。
任千霖接过纸袋,意外的,纸袋里的餐点竟还散发着余温。
那双节奏点着地面的脚一下子停住,随着起身的动作小腿绷直,旗袍下摆垂了下来遮住纤细脚踝。
“准备好了么,要上路了——”冷漠的女声传来,像是刚从停尸房拉出来的尸体,张嘴说了话。
作者有话要说:女人唱的戏曲来自《长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