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北郊,玲珑玉石市场。
作为历代皇城,这天子脚下衍生出的富贵玩意儿自然是数不胜数,这片市场最早是玉石散户的集合售卖点,后来又有钱人出资、再到政府切入管理,才形成了如今的交易规模——
外头的空地上用白色栏杆区分,一小方块就是一个摊位,用于小物件买卖。往里走才是现代模式的玉石城,一到三楼都是规整商位,以大型玉石、玉雕、玉器为主。
正值周六,但市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欸,先生,这价格已经很优惠了……您要不再看看?欸,您慢走!有需要联系啊。”
穿着黑缎工作服的店员送走了散客,垂头丧气地走回自己的柜台,“得了,好不容易有了点苗头,一听价格还是吓走了。”
“早和你说了别费大力气。”
店长喝了口茶水,笑道,“这年头的有钱人哪里还喜欢摆弄玉雕啊?进来一百位,能有一位做成买卖就不错了。”
店员叹了口气,知道近些年的玉雕玉器生意越发难做。
他们原氏玉器好歹是这片玉石市场的股东,仗着资本开了好几家门店、仗着资历有玉石圈的老客照顾,可这些年的业绩量还是一如下滑。
“得亏原师傅和路先生有本事,每一件玉雕作品还能拍出天价,如果……”店长往紧闭的玉雕工作间瞄了一眼,压低声音,“让原小少爷来当家,估计我们原氏早就悬了。”
店员的视线也往工作间看去,他听见里面传来的轻微动静,嘀咕,“店长,你说这小公子哥今天怎么愿意往工作间里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店长摇摇头,“谁知道呢。”
原氏玉器算得上帝京玉石圈内的名牌,往上数个几代的玉雕制品那可是包揽了富贵圈,现如今第七代传人原璞光依旧是行业翘楚。
原璞光老来得子,四十五岁时才有了一个宝贝儿子,如今就是店员口中的‘小公子哥’,叫原锐,大学毕业没多久,正是施展手脚的好时候。
只可惜,原锐的玉雕技艺平平。
用行当里的话来说就是块不可雕的‘朽木’,偏偏性子越长越张扬叛逆,每回让他待在自家的店里学习都跟关牢房一样,总得想方设法溜之大吉。
不过今天是奇了怪了——
原锐早上九点就主动来了他们二分店,而且一进玉雕工作间就没出来过,不知道是在倒腾个什么劲。
店长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两小时才下班,你把前天入的一批玉雕小品再核对一下,千万别出错,路先生对于这事严格得很。”
“行。”
…
里间的工作室,斜阳透过顶上小窗透了进来。
原锐将精心洗磨好的玉雕小牌擦拭干净,眼里透出一抹喜意,“忙活了一整天,总算弄出一件不掉价的成品了。”
他将玉雕小牌收入锦囊,贴心放置在口袋里,这才揉着僵硬的肩颈起身。
门一打开,忙着关门前收尾工作的店员就抬了头,“哟,原小先生你总算舍得出来了?这一整天在里面忙活什么呢?”
“我……”
原锐眉心里的自得一闪而过,改口胡诌,“打游戏睡觉呢。”
店员听见这话,愣了愣,硬是没怀疑。
找个地方偷得清闲,的确符合原锐一贯以来的作风。
原锐揉了揉鼻子,试探性问,“路照安今天有来过吗?”
面对这个名字,店员不自觉地带上一丝尊敬,“没呢,路先生今天没来巡店。”
原锐点了点头,攥着口袋中的玉雕小牌,视线不自觉地墙上的挂钟。
距离市场前摊关门只剩半小时了,他得抓紧些。
“我先走了,对了,你千万别告诉路照安我今天来过。”原锐留下这句交代,急匆匆地出了店铺。
原锐口中的‘路照安’,是原璞光收的徒弟,也是原锐名义上的师哥。
留在原地的店员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两人不是师兄弟吗?怎么每回都和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得八辈子不见面?”
…
原锐用口罩遮了半张脸,在市场前边的摊位区一家小摊位前站定,“老板,你这儿回收小件玉雕不?我这儿有块好货好料子。”
中年秃顶的老板将他上下打量了两眼,操着一口子京味,“收,你拿货给我瞧瞧。”
原锐将口袋里的黑色锦囊拿出,将里面新鲜出炉的白玉小元宝递了过去。
老板打量了两眼,问,“你多少出?”
原锐一看有戏,立刻说,“一千!”
老板听见这个价格,扑哧笑开,“我说小兄弟,你这货哪里值一千啊?雕得是最普通的元宝样,这走线也不算出彩。”
“……”
原锐藏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拢起,却不慎触到了指腹上的划伤,疼得一激灵。
他遮在口罩下的嘴角微微一抿,“八百,老板你别欺负我年轻不懂,至少这料可不次。”
“也就是个中等的边角料,再配上这雕刻手艺收不了高价格……”
老板铁了心要压价,眼珠子一转溜,“小兄弟,这市场要关门了,这样吧,各退一步,四百,成不成交?”
原锐看着差不多已经收摊的市场,坚守住底线,“五百,不能再少了。”
他憋住一口气,语气不自觉地低落了些,“这雕刻手艺不值钱我认了,但要出不了这个价格,那我不卖了。”
说着,他就想要收回老板手中的玉雕。
老板听讲这话,连忙哈哈一笑,“行,小兄弟还是个急脾气啊,五百就五百,我收了。”
这物件虽小,但料子中等偏上,这倒卖一手还能赚回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