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夫抬起轿子,红袖握着顾惜朝的手,呼吸渐缓,慢慢地睡着了。
顾惜朝确认红袖熟睡之后,从红袖手中轻轻抽出手,钻出了轿子。
“说好的,只加五文钱。”顾惜朝对领头的轿夫说,“到了城东再给你。”
轿夫点点头,心中有有几分惊叹。
在来时路上,顾惜朝便提前说过此事,“为了让母亲安心,要一起在轿子坐一会儿”,而事实上情况与他先前说的别无二致。
八卦是人的天性,纵使轿夫不问,路上有人见了他们这群堪称奇特的一行,好奇地投以关注的目光。
顾惜朝在窃窃私语中后知后觉——他若是和母亲一起就这样去往诸非相所在的宅院,也许会被冠以各种各样的猜测。
而人言可畏。
于是终于等人发出疑问时,顾惜朝说出了早就想好的说辞:“去城东。”
“城东的……那个大宅子吗?”
那人面上露出几分疑惑,无法将红袖阁的娼妓之子与城东那位住客联系在一起。
顾惜朝点了点头:“诸公子来杭州似乎有事要做,是个好心人,昨夜碰见我后主动帮了我……也愿意让我们去他家里住。”
他这样说着,面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困惑,似乎对诸公子的行为感到不解,但又有“既然诸公子这么说了,便去住吧”的意思。
一旁竖着耳朵听的人若有所思,看他跟着轿子离去,不久后有人恍然大悟,做出猜想——
“难道那位诸公子是来寻亲的么?”
他们的猜测正是顾惜朝想要的,无论如何,他们母子已从红袖阁离开,之后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同它扯上干系,让人胡乱揣测。
至于诸非相会对此有何看法,顾惜朝情急之下并没有多想,但人平白被安上一些莫须有的身份,十有八九会不开心。
诸非相高深莫测,顾惜朝揣测不了他的心思,所以只能以当前的事为先,暂且不去考虑之后的结果。
他认为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诸非相从医馆中走出,慢悠悠地往回晃,行人见他姿容出众,有意无意报以欣赏的目光,诸非相无视那些目光,在听到一些小声的谈论时微微停步,嘴角微扬,带上一抹笑。
他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姐姐和外甥。
诸非相脚程快,回到宅子里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等到顾惜朝。
红袖在诸非相安排好的院子中歇下,那间院子与诸非相所住的地方隔了一段距离,顾惜朝扶着红袖歇下,见院内流水潺潺,风过树摇,一派清爽幽静之景,松了口气。
他拒绝红袖亲自去见诸非相的要求,只说诸非相对他有话要说,不给红袖追问的机会,便跳下长廊往诸非相所在的院子跑去。
顾惜朝跑得飞快,红袖虽然一直目送着他远去,但视角有限,没看到他跑到院子门口时腿一软跌了一跤,又撑着地面爬起,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继续往诸非相所在的院子赶去。
诸非相是在他处于困境时唯一一个出手相助之人,顾惜朝脑海中诸非相的身姿一一闪过,最后停留在清晨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此时他也停在了院门外。
顾惜朝拍去手心灰尘,确认自己勉强算得上干净,推门而入。
诸非相坐在廊下吃点心,瞧见顾惜朝时微微颔首,叫他过来坐。
他身边不知为何放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巾帕叠搭在盆沿,风一吹,热气飘散如烟。
顾惜朝掌心渗出汗,走到跟前却没有立刻坐下,他组织着语言,如实相告:“我在来的路上,把你帮我的事情说了。”
诸非相拍拍手,悠然发问:“你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