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从记事时便尝尽人间冷暖,在杭州城中奔波之时亦学到一些本事,他出了诸非相的院子便直奔租轿子的地方,说出自己的要求。
那掌柜看顾惜朝年幼,也曾听过他的传言,挥挥手正要拒绝,被顾惜朝从怀中掏出的钱串打断。
“我有钱。”
顾惜朝道。
掌柜瞄了那钱串一眼,继续挥手,却是让一旁候着的小工去抬轿子。
“这钱……你怎么得来的?”
掌柜盯着顾惜朝,面上露出几分犹疑之色,并非他多疑,毕竟顾惜朝之前还是身无分文,今日却掏出来一串钱,显然不合理。
顾惜朝早有预料,然而真听到疑问时仍是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绳串,板着脸道:“有人借给我的,来的很正当。”
掌柜上下打量他一番,心中叹了口气,没有继续问下去。
顾惜朝不偷不抢,单说这一点便比城中的混混好很多,但他总是一副板着脸的阴郁模样,一点儿也不像个孩子。
几乎没有人喜欢他。
抬轿子的有两人,掌柜吩咐他们跟着顾惜朝,临去前握着笔问顾惜朝要从哪到哪。
顾惜朝说从城郊的小木屋到城东的大宅子。
掌柜写了一半,反应过来后顿时定住,抬眼去看,顾惜朝却已跟着轿夫们走远了。
莫非借顾惜朝钱的人……是城东的那位大师?
掌柜望着顾惜朝的背影暗自思忖,目光落在对方的腿上,露出一丝不解。
红袖病情并没有太大好转,昨日顾惜朝忽然带来大夫甚至给了钱叫她担忧万分,今日凌晨也只问出是城东的一位有钱人相助。如今顾惜朝回家,红袖便打算再细问一下,若是可以,上门向那位好心人相助。
门外脚步声愈来愈近,红袖理了理头发,坐起身来,她不想让孩子太过担忧,在顾惜朝推门而入时露出了如往常一般的笑容。
“娘亲——!”
与之前有所不同,顾惜朝显得很开心,眉梢眼角都带着期待,红袖心中愈发柔软,问道:“怎么了?”
顾惜朝见她精神不错的模样,愈发高兴,正要说一起搬去城东,话却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如何说。
红袖察觉到不对,困惑地问道:“惜朝?”
顾惜朝道:“……那位好心人,愿意给我们住的地方。”
红袖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看向门外等待的人影,明白了什么:“你答应了吗?”
“他主动提出来的!”顾惜朝眼中露出一种近似于哀求的色彩,但表情依旧很固执,“那里环境很好,比这里好很多,对娘的病也有好处,我想让娘的病快些好起来——”
红袖心中一痛。
顾惜朝双手冰凉,手与脸上满是冻疮,她看在眼里,心痛得难以呼吸。
再不济还有这个木屋可以落脚。
红袖想,便随了惜朝的意吧。
轿子是只抬一人的轿子,红袖看见那顶小轿,面色一变,却被顾惜朝推着上了轿子。
顾惜朝也跟着一同上了轿子,对红袖乖巧地微笑:“我个子小,和娘亲一起乘轿子也不碍事。”
红袖放下心来。
她就怕顾惜朝一个人要走到那头。以这孩子的性格,当真可能做出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