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他呆在常家,自然看得出来常家日子艰难,存粮是一日少过一日。再在这里呆下去,多少会加重人家的负担。
听说他要走,吴氏极为不舍。这几日住的虽不长,她私底下却是极喜爱这个后生。往远里想,阿瑛也渐渐大了,若是能留下阿恪在家,哪里还会发生上次郑地主那般的糟心事呢?
不过想归想,她到底也不好说出口,便给赵恪强塞了一包窝头,依依不舍地送了他出村回家。
眼看着吴氏挥手送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赵恪捏了捏怀里那尚且温热的黑面窝头,心下一时难掩起伏,复而回身,规规矩矩地朝吴氏弯腰行了个揖礼,带着一身的感动转身欲走。
啪——
他还没走上两步,忽然被跳出来的常瑛拦住了去路。
小姑娘背着箩筐包着头巾,显然是早有准备,跟了他一路。
看着眼前这姑娘笑嘻嘻的脸,赵恪方才云雨初霁的脸色再次黑下来,彷佛山雨欲来。
一语不发的,他转身就走。
可惜常瑛大病之后,这体力好似怪胎一般。一路上无论赵恪是快是慢,她都不近不远地缀在人家身后,像是一个牛皮糖一般甩也甩不掉。
眼看再走几步自家的茅屋便要到了,赵恪气结,陡然止住脚步,回身拦住那姑娘,语气颇有些不客气:“常姑娘,在下那日虽没帮上你什么大忙,可也并无恶意。这三日你不歇气地盯着我跟着我,到底是何意?”
阿瑛年岁不大,人也干瘦。这些日子虽扰得赵恪有些不快,可他不是一个狭隘的性子,便也没计较。
然而眼下他即将归家,若是再不好生制止他,自己今后岂不是也没个安宁日子?
常瑛晃了晃自己身上的大背篓,里头那把柴刀适时地发出一阵晃荡:“郑老爷碍于面子不会轻易报复我,可你一人住在这山林之间,我担心你进进出出遭遇不测。”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好似黎明前的星子不慎坠落了几颗,恰恰含在了她的眼里,继续着昨日未尽的璀璨。
瞧见那熟悉的一抹寒光,似乎又有些记忆被再次唤起。
赵恪冷静了半晌,终于把被这把刀揍得鼻青脸肿的常大牛驱逐出脑海。
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倒也没在烦扰常瑛跟着他,转身欲走。
“等等——”
常瑛仔细嗅了嗅空气里传来的异样味道,忽然张大了双眼。
她快步上前扯住赵恪的袖子,语气急迫:“你闻,前面是什么味道……”
远远瞧见那一缕黑烟窜出林间,赵恪陡然惊醒。二人目光相接,顿时在对方的眼睛里收获了肯定的答案:
山上走水了!
常瑛一把将背上的箩筐甩下,步伐如飞地冲入赵家的院子,抄起水桶就往那炙热的火苗中泼。
赵恪的脚程亦不慢,匆匆浸湿衣物之后,抬脚便往着火的茅屋中冲。
“你疯了!”常瑛一把拉住他的衣摆,被烟雾熏得涕泪横流。
“父亲的书籍还在里面,我不能不救!”赵恪甩开她的手,没入滚滚烟尘。
这个死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