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没有记忆的话,这真的还是他熟悉的灵魂吗?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谢桥逐渐能想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了,甚至只是短短两天时间就能回忆起他样子了。
时舟咬了咬牙,最终主动开口:“谢医生......如果、如果你还能想到什么,或者以后想起更多事情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如果想不起来,眼前的人就不算是他哥哥,不再联系互不相扰了也罢,但如果他能完全想起来,不用时舟多说,时黎一定会非常迫切的想要寻找自己的弟弟。
这种心情很难以形容,眼看着亲人就在自己面前,此时却很陌生,时舟小声问: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提前叫你一声哥哥吗?”
谢桥点头,再次回忆片刻,突然试探说:“宝儿?”
这两个字仿佛划过天际的闪电,一瞬间就照亮了漫漫长夜。
这过于熟悉的声音、语气和称呼当场就把时舟给镇住了。
足足三年没人这么叫过了,区区两个字成功让时舟的眼泪再次彻底决堤。
谢桥也没想到会惹哭他,赶紧又给他抽了两张纸让他别哭,把口袋里剩下的所有糖都给了时舟。
其实那天选糖的时候,他当时潜意识里不想让陌生的时舟去拿草莓味的,就好像一个执念在告诉他,这是要留下给谁的,现在他大概明白了。
时舟慢慢平复情绪,心想自己今天的眼泪份额可能一不小心就超了,放在以前可能已经超过一年的份额了,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拿起卫生纸胡乱的在脸上蹭了蹭。
正好顺便在剧组医务室开点冰袋或者冰凉眼贴之类的,回去好好敷一敷,不然明天就得像大眼突出的金鱼似的了。
谢桥起身去给他找眼贴,时舟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是秦宴城给他发的消息:
“聊完了么。”
时舟打字回答:“还没呢。秦sir,你最好别催我别干扰我的正常社交,不然我磨磨牙咬死你!”
秦宴城那边正在输入了许久,似乎有些许犹豫,过了挺长时间最终才打出一句:
“我胃不太舒服。”
时舟本来还在找龇牙咧嘴的卡通表情包,看到这条消息直接一愣。
秦宴城以前从不这样示弱,他都是宁可闷声忍着也不肯露出些许不适。
现在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时舟骤然就又担心又心疼了,连忙迅速打字问:“你刚刚又吃什么东西了吗?难受多久了?吃药了没?”
秦宴城那边没动静了。
时舟的心悬了起来,心想他该不会是一阵疼起来拿不住手机、连消息都发不出去了吧?
他连忙急切的接过眼贴站起身来:“哥,我不打扰你了,你要想起什么了或者想和我聊什么想问我什么,可以随时联系我,微信或者电话都行。”
这个结果其实已经比时舟想象的好太多了,谢桥至少还有零星的记忆在浮现,一切就都还是有希望的。
在他想起任何事情或者想要主动联系之前,时舟都自觉不该任意妄为的打扰他的正常生活。
秦宴城放下手机,不再回任何消息,这举动果然是迅速把时舟叫回去的最快途径。
醋缸已经彻底打翻了的某人在看到时舟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问他怎么样、然后又发了一条“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去”,之后,顿时就心满意足了。
那种非常幼稚的胜负欲在这两天之内反复出现,赢了他的“情敌”甚至比在商战中赢了竞争对手、拿下大项目都让他更加愉快。
秦宴城微微勾起嘴角。
胃疼是真的疼,虽然难熬但反正只是暂时的而已,他心里有数疼不了多久,这总比时舟真的接受了他有私心的主意之后去强吻谢桥好。
时舟完全不知情,担心的要命,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去的。
幸亏剧组的众人基本上都各自在自己房间里,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不然肯定得惊奇于时舟居然可以这么没有偶像包袱——眼睛肿的和俩桃核似的,还跑的一蹦一蹦的,活像一只红眼小白兔。
时舟着急的推开门,见秦宴城脸色煞白的躺在床上,没有盖被而是闭眼侧躺在被面上。
他的长腿下意识蜷缩,额角已经十分明显的疼出冷汗了,手死死按在上腹部,但即使如此表情也一贯的寡淡隐忍,只是微微皱着眉,牙关紧咬下颌线绷的很紧。
时舟见他这样子,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这场面了也还是立即就揪心又惊慌,伸手去摸他的胃部,竟然又胃痉挛了。
他连忙去找解挛止疼的胃药给秦宴城,给电热水壶接上半壶水去烧。
秦宴城咬牙,语气有些意味不明的低声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多和他说一会?”
时舟正试图把手放在电暖气上烘热乎了然后给他按摩一下腹部,因而没听出秦宴城又些许酸溜溜又小开心的态度,只是说:
“你说胃疼我当然得赶紧回来了,料想你这个二傻子也不会自己起来烧水吃药。”
秦宴城转过头去看时舟,这才发觉时舟刚刚哭过,随即有些怔愣,然后敌意骤然剧增,注意力一分散胃疼都顾不上了:“你怎么哭了?他真敢拒绝你?”
时舟疑惑歪头:“啊?拒绝什么啊?”
秦宴城张张嘴,“表白”两个字没说的出口,吃完药又重新侧躺回去。
时舟也不至于太傻,虽然秦宴城并不承认自己在吃飞醋,但毕竟今天早上还因为男友身份的问题而差点吵起来,他口中的“拒绝”两个字对应的八成是“表白。”
可是这误会也太荒唐了吧,秦宴城为什么会认为他要对谢桥表白呢?
抛开秦宴城暂时不知道的伦理问题不说,自始至终他和谢桥的接触甚至没有和杨明明多,如果不算今天的交谈,那他和谢桥说过的话甚至都没有和韩航说过的多。
时舟忍不住有点想笑,脱了外衣爬上床去,从秦宴城背后往前伸手去给他揉胃,一边揉一边开玩笑说:“你为什么觉得我被拒绝了?秦sir,我这是喜极而泣啊你知道吗?”
秦宴城的判断力这一阵被胃疼给疼没了大半,见时舟笑的这么开心,确实不像表白失败之后才哭的难过的样子,失去判断力因而顺着时舟的话就想错方向了,顿时浑身都僵硬了一下。
......难道表白成功了?
秦宴城的语气顿时冷下来:“那我在这里不碍事么。”
说罢竟然真的想起身。
他这阵身体不舒服,时舟不敢和他多闹,赶紧跟着起身推了他一把。
秦宴城现在吃不住劲,只是轻轻一推而已就把他按在了床上。
时舟低头看着秦宴城,严肃道:“秦sir,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秦宴城蹙眉,他现在刚刚被时舟“告白成功”给狠狠扎了一刀,感觉醋已经进脑子里了,以至于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但被时舟一手按住肩膀另一手按着他的胃部不让他走,他只好有些烦躁道:“你说。”
时舟想了想,一时之间不知道整件复杂的事情要从何说起,而且他实在是不敢估计秦宴城听说自己是书里的角色之后会是什么态度。
电热水壶“啪!”的一声烧好水跳了开关,时舟决定先起身倒水让秦宴城吃药。从书桌上拿起秦宴城的玻璃杯时,时舟的目光往下一下——
看到那个废纸篓的时候眼神顿了顿,有些许疑惑。
兑温水让秦宴城吃了药,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从最难接受的说起:“秦宴城,你想没想过......我、我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秦宴城深邃的纯黑色眸子盯着时舟,安静的一言不发。
他当然知道。
但他更知道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个相当大、甚至可以说是可能直接带进棺材里而一辈子不告诉任何人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