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秦宴城听到时舟说谢桥只是和那个已经去世的人长得一样,原本的烦躁和不安突然就缓解了一点。
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他知道时舟经常从他的身上去看已故之人的影子,说白了——秦宴城一直很清楚自己可能某种意义上是时舟已故男友的替身。
难怪谢桥会让时舟“一见钟情”来只不过是因为他有个和时舟已故男友非常相似的长相罢了。
秦宴城微微眯眼,那既然都是替身,两人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其实也就是半斤八两,从本质上自己根本就没有输给谢桥,是不是再争取一下的话还有更多机会呢?
他从昨天起就一直很烦闷,即使是能搂着时舟暂且宣誓一下主权,也不能缓解那种看到时舟喜欢上别人之后仿佛被从心头生生撕下一块血肉的生疼感觉,现在倒是微微好受了一点。
虽然也没舒服太多,依旧觉得无法平心静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一边坐在电脑前处理工作,一边忍不住一次次看表。
一想到时舟正和可能发展感情的潜在对象单独共处一室,秦宴城就觉得心尖都酸溜溜的,恨不得现在就把时舟抢回来。
但是今天已经险些因为干涉社交自由而激怒这只坏脾气的小兔子,没把他惹急了眼冲上来给自己来上一口已经不错了,再多说什么的话绝对让时舟发脾气。
秦宴城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他突然发觉自己有些像个孤寡的留守老人。
这个想法很滑稽,大概是和时舟这种充满童心的人在一起久了,感觉自己也跟着变得幼稚了。
终于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看着时间已经足足过去了七十多分钟,但时舟依旧还是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秦宴城合上电脑站起身,抬手按了按眉心,摘下眼镜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
天色黯淡让正午也恍如破晓前后,高耸的远山都被层层叠叠的乌云所笼罩,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长青。
他看了许久,可是这种远山静谧宛如水墨画的景色也不能安抚他烦躁的内心,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现时舟以前和自己亲密接触的样子:时舟会喂他蛋糕、会给他揉胃、甚至还会为了守住自己写黄文的秘密而突然强吻他。
强吻?
秦宴城陡然想起——
他在误以为时舟喜欢的人是自己的时候,曾经夹带的私货的用q小号去怂恿时舟强吻对方!
秦宴城的心脏陡然颤了颤,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出现了时舟主动亲吻谢桥的画面。
这画面的冲击力实在会太大太让他无法接受了,单单是想一想就一阵浑身的戾气翻滚,他紧紧咬牙,继而一拳砸在窗台上!
空心的木质窗台随即“轰!”一声巨响,年久陈旧腐朽而不堪重负,竟然生生被砸出一块凹陷。
不行,一定要让时舟回来!
但要是现在无缘无故的直接把时舟强行拽走,就以时舟那脾气非得和他急眼不可,他原本在竞争中就已经处于劣势,这么一来一定会被更加讨厌。
秦宴城思忖片刻,想到了一个迂回的方式,转身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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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其实不是我生活的世界——我也死过。”
时舟说完这句话,几乎不敢抬头去看谢桥的表情。
这一切太荒谬了,如果放在以前,谁对时舟这么说的话,他肯定十分摸不到头脑的觉得这人需要去看看精神科,开玩笑也就罢了,要是严肃认真的话,那反正肯定不是正常人。
因此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谢桥或许是疑惑诧异又或许是审视打量的眼神,他不想看见这张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对他露出怀疑和莫名其妙的表情。
谢桥看着时舟紧张低头的样子,对于这些匪夷所思的话沉思半晌不语。
时舟泪腺太发达了,再加上谈起这些事情悲从中来,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谢桥一边仔细思考,一边又抽了张纸递给他。
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摸出几块糖推到时舟的面前。
整整几分钟的时间,谢桥竟然一句话都没说,这种死一般的寂静让时舟一阵胆怯,头皮都有些发麻了,甚至几乎想夺路而逃。
好在最终谢桥想清楚了之后终于开口:
“时舟,我那天说起过,我是孤儿院长大的。你第一次叫我哥哥的时候,我有思考过你要么是认错了人,要么就是我在孤儿院认识的弟弟妹妹们。”
“我并没有对于那里的任何印象了。我小时候曾经病过一次,险些丧命,之后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醒来后连养父母都不认识了。”
时舟的手捏着自己的裤子揪了起来,然后又改成紧张的去拧自己的肉,拧的生疼才得以缓解些许紧张感,感觉要把自己细皮嫩肉一碰就红的大腿都揪的青一块紫一块了。
“我在梦里总觉得自己在找弟弟,觉得自己潜意识中非常挂念着谁。以至于很久以来,我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是在孤儿院的时候向别人做过什么承诺,又或者是不是忘记了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可那家孤儿院后来倒闭了,年代久远,资料也大部分没了,我查到一些消息看了看,一点印象都没有,看了也没勾起什么记忆。我最初在想,你会不会是也在那个孤儿院待过?咱们曾经认识?”
不过书中的时舟在早年出道的时候“贫困又励志”的人设简直太醒目了,几乎和他的名字绑在一起成为人们的第一印象。
直到时舟穿来之后改变了命运轨迹成了“秦夫人”,大家才渐渐不再提起这人设而改口叫小王子了。
即便是原主也只是家境贫寒,却不是出身孤儿院,而且也没有哥哥。
时舟听完谢桥的话,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谢桥那天说自己经常做梦,可能该有个弟弟,还曾经让他一阵雀跃和兴奋狂喜,觉得说的可能是自己。
如果谢桥是独生子女、没有接触过生活在一起的其他孩子也罢,但他在孤儿院的时候必定围满了兄弟姐妹,也必然发生过很多在潜意识中留下痕迹的事情。
“谢医生.....”时舟勉强笑起来,“嘿嘿嘿,你就当我和你开玩笑吧。什么死了又活的,历代科学家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而且你居然听的这么认真?真的不来吐槽一下我的荒唐话?”
谢桥见他一边笑也还是掉眼泪,又抽纸递给他:“你先别哭,听我说完......我不想骗你,我以前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是不该相信这种事情的。但是自从我听到你叫我哥哥之后,这两天我开始整夜的做梦。”
“以前的时候我梦里的“弟弟”只是一个概念象征性的符号形象,但是在前天和昨天晚上的梦里,他逐渐清晰了。”
时舟明白谢桥的意思,他浑身僵住了,终于敢抬头去看谢桥了。
就听谢桥接着说:“我梦到的那个人是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青年。”
如果说梦到的是小朋友,可能是脑海中残存的孤儿院的谁的样子。
如果说是时舟,可能是见过他的脸之后被潜意识所影响。
但偏偏是个谢桥确定自己没有见过的人。
“他高高瘦瘦的,脸上有一点点婴儿肥,笑起来左边有一个小酒窝。”谢桥记不清具体的样子了,只有一个模糊的画面,但描述的时候他却无端有种如数家珍的快乐。
似乎梦里又很多残缺的记忆碎片,如果非要从怪力乱神去解释,这一切就真的像他的上辈子似的。那个青年说话的口吻和语气很像时舟,所以他才会顶着秦宴城不知从而来的醋意而同意单独和时舟见面。
时舟听到“左边有个小酒窝”这句不由得更加怔愣了。
以前他哥经常会捏捏他的脸,然后假装嫌弃的开玩笑说:“宝儿,你怎么酒窝还长得不对称呢,这不行,哥要退货换一个对称的。”
然后引得时舟不满的“哼”一声,反驳说这叫个性,不然多千篇一律没意思?
谢桥又开始沉思,一个向来不信怪力乱神的人面对这种事情的确是有些难以接受,而他这就已经算是心态很好了:“所以那个青年是你吗?”
时舟深呼吸,胡乱擦了擦眼泪,心说这泪腺真是见鬼。
“他的唇角是不是有一颗红色的小痣?”说着,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唇角位置比划了一下。
谢桥此时是不得不完全相信了,一切都能对得上,但他现在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从第一次见到时舟那一刻起,晚上的梦、白天偶尔零星的记忆开始慢慢从脑海中浮现,但是他很难完整的捕捉住,甚至连缀不成一段完整的琐碎日常。
时舟无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他不知道谢桥到底能不能恢复记忆了,但就现在来说,从某种意义上总结一下两人的关系,就是那句“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而已。
所谓“灵魂”这个概念,时舟一直认为能承载记忆才是第一前提。
人人出生时都像是一张白纸,因为经历不同记忆不同,才成就了不同而独一无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