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晚月正在发愁,可巧穆眠秋就来了。穆眠秋聪慧细腻,又值得信任,景晚月再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一五一十地说出了所有。

穆眠秋听完亦颇为惊讶,思索片刻后问:“晚月,你当年为何会喜欢他?”

景晚月一愣,意外地看向穆眠秋。

穆眠秋温和地笑着,不紧不慢道:“先前我从没问过,但并不代表我不好奇,不过仍是但凭你的意思,你不想说便不说。”

景晚月垂下眼眸,搁在腿上的修长手指动了动。

“我……从来没见过像他那样的人,卑微而骄傲,冲动而执着,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却很善良,不让人讨厌,还时不时地有些小小的可爱,而且其实很有本事,只是不走运,困于世俗,宛如璞玉蒙尘。我觉得他很特别,我欣赏他,同时也有些可怜他,不由自主地想保护、帮助他,想让他发挥所长、一展才华。看到他越来越好,越来越开心,我也跟着满足快乐。”

“那你后来为何不喜欢他了呢?”

景晚月又一愣。

他将头垂得更深,被睫毛遮掩的眼眸里流露出哀伤。

“是他先不要我的。所以我命令自己放下他,足足一年还多,那样煎熬痛苦,但我终于做到了。再到后来,我慢慢回想,他身上也有不少缺点,譬如易燥易怒、无理取闹、做事不考虑后果,旁人说什么都不听,总是一意孤行,尤其他刚回来京城那会儿,我是真地感到疲累,甚至有点厌恶他。”

穆眠秋点了点头,淡淡地再问:“如今他身上的优点还在吗?”

景晚月有点莫名其妙地看过去。

不待他回答,穆眠秋继续追问:“缺点又还在吗?”

景晚月内心登时猛然一动。

果然穆眠秋接着便道:“你看,你喜欢的地方他还有,你不喜欢的他通通改了,那么……”

“眠秋哥哥!”景晚月坐不住了,站起来一脸认真,像是想要说服对方,更像是要说服自己,“我们不是已有共识吗?我们都想过舒心平静、无波无澜的日子。”

“那是在没有更想的前提之下。”穆眠秋笃定道。

“眠秋哥哥……”

景晚月有些慌,穆眠秋抬手示意他别着急。

“晚月,我并非眼下就要逼你承认什么,只是瞧你挺纠结的,便说说我的看法,省得你当局者迷,一味纠结,失了分寸和本心。我还是那句话,咱俩看似相似,实际却很不相同,洒脱爽快一节上你不如我,这也就意味着,有些东西我玩得起也输得起,但你恐怕不行。倘若当真不行,那就不要勉强。”

景晚月:……

他的心深深地沉了下去。

最当初,山流和穆眠秋同时出现的时候,他觉得他俩差不多,非要比的话,应当是山流更厉害一些,毕竟山流年长,又有一身超群的武艺与道术;但渐渐的,他发觉穆眠秋似乎更加深藏不露,山流不如他;再到后来,他恍然明白其实山流相当天真脆弱,就像个小孩子似的;而直到今日,他才终于知道,以穆眠秋之通达聪慧,年轻一辈里怕是无人可比。

他自己尚未看透想透,对方却已然条分缕析。

“晚月,那日我和小发糕被绑,我知道你哪怕是豁出性命也一定会救下我们。”穆眠秋说,“甚至就算没有小发糕,只我一个人,你依然会不计生死,对吗?”

景晚月点了点头。

“眠秋哥哥谢谢你。”穆眠秋十分郑重地说,“但我还是想请你想一想,你为何会为我不计生死?有为何会留下穆悠一人对敌?你不顾一切救我和不顾一切返回接应穆悠,是否是同等的心情呢?眠秋哥哥不要你的回答,只需你自己细想,自己老老实实地告诉自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