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皇宫,景晚月首先找到了周宇。
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同周宇发火,质问他为何不听自己的命令,却把探查的结果告诉穆悠。
周宇跪下告罪,痛心疾首地说自己违背上官罪该万死,请景晚月随便责罚,又说他本来也是坚决不愿,可听到穆悠的理由之后,他实在无法不帮他了。
回家路上,景晚月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周宇向他禀告的穆悠说过的话——
“事情绝不简单,若以公事论,这并非京城大营之职,万一暴露,自景晚月以下,众将官都要问罪,唯有交给特别密务司才能免除后患。何况圣上本就派我密查乌兹使团,此事线索汇于我处乃是理所应当。”
“若以私事论,我则更该承担。我是景晚月曾经的爱人,是小发的父亲,这些年来,我却从未为他们做过什么,实在惭愧,实在不配。今次若是还置身事外,不能护他们周全,就当真没脸活着了。何况如今景晚月有家室牵挂,不适合以身犯险,我却不同,我独身一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怕。”
“周将军,我嘴笨,说得不好,但我与景晚月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所以,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然后,周宇说,穆悠对他跪下了。
他居然跪下了。
他当年都不曾这样,如今高高在上,却心甘情愿地跪下了。
回到家,景晚月坐在卧房里,心中百转千回。
从锦盒里取出穆悠过去写给他的信,仔细看去,所有字里,的确是“晚月”二字最为工整漂亮,倾注了穆悠全部的心血。
那些随信附来的花瓣、草叶之类的小物已然干枯,轻轻一碰便掉落破碎,便如许多他物,皆极易改变和流逝,然而先人亦有云:“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衰败腐朽亦能孕育出焕然新生不是吗?
整理好锦盒中的物件,他盖上盒盖扣好锁扣,推门出屋来到院里。
院里有棵高高的桂花树,三年前,他将穆悠送他的两身衣裳和一把匕首埋在了树下。
如今,他就站在那个位置上,曾经的一切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他突然产生了一个从未产生过的想法:如果当年他没有一走了之离开北境,他和穆悠后来又会怎样呢?
曾经的穆悠放不下执念,但终归随着时间的流逝放下了;
曾经的他放不下对穆悠的感情,但最后也放下了。
可见没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
既然如此,那么……
景晚月的脑海里又陡然出现了一个从来不曾产生过的念头,这念头令他惊讶,甚至有点恐惧,他连忙打住,攥了下拳头正要离开,背后突然响起一声温和的呼唤。
“晚月。”
他慌张回头,只见穆眠秋微笑着站在那里。
“晚月,可否同你聊聊?”
穆眠秋是神龙体质,相比易于生育的白虎、朱雀二族,神龙族孕期尤为艰辛,何况穆眠秋眼下月份也不小了,景晚月不愿让他久站,便一起回到了偏厅。
“我听小发糕说了,他爹那边是出事了吗?”穆眠秋倚在软榻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