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的尽头是巨大的石门,他和陈星一左一右地将阴阳内力注入门上的太极铜鱼。在巨大的机杼运作声中,数百年前的古国掀开了它面纱的一角。
披着层商队表皮的马匪们欢呼着冲进珠宝的海洋,盆满钵满后却仍不满足,迷了神智般的将宝石塞进耳中、眼中。
这一片可怖的景象里,亚兹丹步履轻快地走上最前方的王座,笑吟吟地俯瞰着众生。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黏腻的粉色烟雾,在来得及追赶他之前,头顶已落下了巨大的铁笼,鸟笼似的将两人关在其中。
幻象褪去,偌大的古城中只余下三人。
世人只道楼兰王,却不知他曾是光明教的教主。
她并非“亚兹丹”,是大光明教的圣女,这次冒得他国王子的身份取回圣火令光复教派,而对助自己达成目的的两人——
圣女悠哉地捧起了一支盛开的曼达花。
黑山峡谷的曼陀罗母、孔雀海的苦乌枝、地下城的曼达花,加上一味迷迭粉雾作引,就成了当世最毒辣、最烈性的春|药。
此人分明是成心折辱,丢了解药在王座上就闪身没了踪影。而没有真的被她下满那三味药的叶尽,望向笼中的另一人,生平第一次慌了阵脚。
……他自知以双方的差距,那人就是用强也毫无还手之力。可叶尽最恨的还是那支被故意喂进他嘴里的苦乌枝,逼得他不得不主动求欢。
压在身上的那份重量,落在耳旁的灼热吐息,他浑浑噩噩的记不清中途的事,但疼痛过了,到后来应是快乐的。
他们狼狈地解了春毒,沿着王座下的地道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见到了远处传来的光亮。
风沙雪已停,寺庙前还拴着几头骆驼——亚兹丹似乎笃定他们不会再出得来。
无人知晓,恶名不浅的叶家四少爷……在今日之前都还是个雏。
待得脱离险境,叶尽咬牙,望着天边重新亮起的白色深吸了一口气。
“你走吧。”他说。
这只引来对方的诧异,“你要放过我?”
叶尽:“嗯,不过在这之前……”
他抬手就照着自称名叫“陈星”的剑客左脸上重重揍了一拳,未曾收敛半分力道,而对方大约是心里有愧,不闪不避地挨了下来。
“好痛啊。”剑客立刻捂住了脸,“明明刚做过那种事,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以为我刚才不疼?”
他不提还罢,叶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做过那种事?所以?”
理所当然地,就成了心虚的沉默。
半晌,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要放我走呀?”
叶尽不看他,“你再问一遍我就反悔了。”
原本心心念念要逃走的刺客却道:“你到时候要怎么跟圣人交差?”
“大使被刺,质子失踪,”叶尽冷声说,“大不了罚俸贬官。”
剑客:“……”
他摸摸鼻子,“取陆嘉项上人头的确是第一楼发布的密函。”
叶尽:“我会这么说的,太傅饶不饶得过我就不知道了。”
剑客:“……你这样说得我好有负罪感啊!”
叶尽还在气头上,反唇相讥道:“你居然还会有那种东西?”
剑客:“难道没有吗?”
“用不着多担心我,”他撇过头,说不清是不是强作平静,“我的家世和能力,圣人不会如何的。江湖这么大,慢走不送。”
那人瞧着他神色,“……你知道要怎么回去吗?”
叶尽:“……”
剑客:“我认得路喔。”
“看准了往一个方向走肯定能走回去的,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
“放心好了,”剑客说,“你在朝廷,我在江湖,大唐这么大块地,能撞见一次就算是幸运的了。”
“走啦走啦。”
他来拉胳膊,“我送你到附近的城镇上。”
确如他所说。
经此一别便可能是永年。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庙堂与江湖的参差间还掺杂了刺杀使臣的罪名,不愿回想的耻辱更是斩断个痛快才好,从此各走各的阳关道和独木桥。可要真是如此,心头也不应该涌上这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叶尽:“……那样最好。”
如若那人相邀——
但他后来总是想。
他是愿意同他一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