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看着窗外,大街上灯火灿烂,紧锣密鼓的雪片敲打着窗玻璃,他跟着外放的音乐,小声哼唱《难忘今宵》。

主持人的声音激情饱满:“祝大家阖家团圆,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万幸站在门口,满肩膀的雪花融化了。乐时迟钝地感受到穿堂的冷风,他转过头,没有万幸想象中的局促不安,也没有惊慌失措,他只是弯起嘴唇,露出一个恬静温柔的笑,然后他举了举碗,慢慢说:“你要不要吃?不过有点凉了,好像要下楼去热一下。”

万幸于是鼻子一皱,眼睛一酸,不知道是因为不能准时回家的委屈,还是那个笑,又或者是那一碗饺子,他的眼泪一下涌上眼眶,十分丢脸地蹲在大门口,毫无形象地呜哇大哭。他至今都记得乐时围着他道歉的样子,后来他蹭在对方的旁边,抽抽搭搭地吃饺子,煮坏了的饺子像一碗肉汤,但他吃得很香。

那时候万幸想,要是有朝一日能和乐时一起出道,他一定不要拖他的后腿,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不要他总照顾自己,要自己成为他的后盾。

可这首歌对他而言实在太难,袁弘杉的天赋论听在耳边,刺在心里,心中的情感微妙而复杂,一方面是屈于人后的不甘,一方面是对于他们特长的嫉妒,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搞笑的综艺感和靓丽可爱的外型,都是一吹就散的泡沫。万幸抱住膝盖,发出小声叹气,那头练舞室的比拼已经开始收稍,眼见一场激奋人心的C位争夺战就要开始,前门却开了。

走进门内的是贝锦,几位练习生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对女魔头连连鞠躬地问好。贝锦冷飕飕地看了万幸一眼,显然在记仇那段出圈火爆的“生你不如生叉烧”,万幸吓得后退几步,躲进了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杉少身后,贝锦在门口立着,朝乐时招一招手,说:“乐时练习生,PD有点事情要找你商量,出来一下。”

白桃走进会议室的时候,WMC的高层齐聚一堂,她怔了一下,朝领导们鞠躬,房间里有人稀稀拉拉地拍起手,说“恭喜转正”之类的话。白桃心里一动,只觉得这段时间的努力都有了回报,正这样想着,经理激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满面是笑地表示:“这届练习生带得很好啊,两名都进入了出道位,我们都很惊喜。”

白桃顺着话茬拍了个马屁:“多亏公司的栽培。”

欣喜之后,她的心底却有一点疑虑,普普通通的升职,用不着这么多大佬出面夸奖,看这架势,倒是真的要在这里开场商量重大事情的会议。她在末席坐下,秘书打开投影,一些数据浮现在屏幕上,标题是“截至今日9:00,《创偶》练习生实时投票数以及排名”,红色字体标出WMC公司的万幸与乐时,一人位居第三,一人位居第六。

白桃心中闪过一丝困惑。

“如大家所见,现在的竞争真是离奇地激烈,前段时间我们得知,3M已经开始下场捧练习生了,随着后续排名争夺的激烈,其他公司也会奋起直追。我们公司呢,有两名练习生在出道组,但是业界流传的NBS出道排名,是这样的。”画面一变,白桃瞳孔微缩,巨大的震惊如同一架在她头顶呼啸而过的飞机,铺天盖地的轰鸣在下一刻变作了令人作呕的恶心感觉,白桃暗暗攥紧手掌。

名单上有万幸,却没有乐时,更没有跻身高位的于斐、唐之阳,只因他们的身份是个人练习生,个体户唯一得以侥幸存活的,是袁弘杉,这位袁家公子的家世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母亲出身知名音乐世家,父亲则是商海大拿,个人履历光芒四射,各方面条件出类拔萃,出道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白桃举起手,得到允许说话的授意,她脱口而出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但是——另一个练习生也很优秀,票数与出道圈外的练习生也拉开了差距,据我所知,这段距离不是这么容易追上来的。”

前方响起了轻微的笑声与私语,她的问题由秘书回答:“最晚到出道夜,公司们会根据粉丝和练习生的表现,下场加票,当然是通过正规途径,用正常的账号投正常的票。”正常两个字特意加重,仿佛揽住一块遮羞布,周围的人纷纷深思熟虑地点点头,“NBS虽然痛恨做票和弄虚作假,但花了真金白银,又是另一回事了。白小姐,出道位的条件比较高,公司选择只保一个人,也是迫不得已。”

“要是能让两个人一起出道,我们也很开心啊,毕竟赚的是双份的钱。”

“他们俩这一次的舞台都抽到了下下签,去了很不好的组别,不像《锦衣行》那种自带热度,必定出圈的曲子,让练习生跳李想那种舞,还真的是故意刁难啊。在这个情况下,维持他们不掉出去,都已经是很难的事情了。每个练习生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视若己出,现在也是权宜之计,希望大家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