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在香港时的打扮差不多,银丝边的方框眼镜,衬得眼睛里温润的光更添一层儒雅。他是有点儿文气的艺人,似乎一开口就是风趣幽默、得体从容的词句,T恤是纯黑色的,皮肤却很白,身后的墙壁也很白。他的家里总是空荡荡的一片,使得空间无尽地拉伸的洁白。

他像一抹孤寂的影子,坐在雪白的墙壁面前,向镜头微笑。

“大家好,我是阚君桓。”

他像平常一样,阅读弹幕上热情洋溢的招呼,和粉丝们聊着琐碎的话题,打歌期刚刚结束,HopE官咖就放出了世界巡演的消息,粉丝们对此报以十足关注,不少人向他询问“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巡演”“今年巡演有没有惊喜”等等问题。

阚君桓与镜头对视一眼,唐之阳的心跳一顿,镜片后的那双瞳仁,仍然温和动人,光彩熠熠,但那一闪而过的,却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某种陌生的决绝。他笑着整理一下衣摆,衣服干干净净的,如同深渊的黑色。

他说:“团里决定是七月中旬,从S市开始举行世巡。”

弹幕一片欢欣鼓舞,成片的加油辞席卷而过,唐之阳的旧手机有点卡顿,跳了电量不足百分之十的提示,显然是电池老化造成的痼疾。不知道为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缓慢而沉重,一下接连一下地回响起来。

阚君桓低着眼睛,微笑地、带着纵容无奈的气度,看着那些欣喜幸福的小小字列,如同闲话家常一般,风轻云淡又提:“但向大家说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我个人应该无法出席接下去的世巡演唱会了。”

那些流量无法消化的幸福话语还没有消耗殆尽,新一波的问号铺天盖地,面对大喜大悲的起伏,多数人不知所措,阚君桓隐藏了笑容,严肃的正色带着若隐若现的疲惫,是他镜片下阴影一样的黑青眼圈,与过于苍白黯淡的面色。

但他的解释仍旧和善,尽管脸上的神情显得陌生与虚浮,话语里仍带着极力压抑情绪的温柔:“今年开年至今,我的状态一直不太好。包括身体与心理各方面,似乎陷入了某种对外界各种反馈都不敏感的情感盲区里,并且有一种日益沉沦,无法治愈的感觉。当我发现药物已经不能控制,每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似乎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了。”

“作为HopE的队长,我对团员,对关注我们团的粉丝,感到十分抱歉,对不起。”

他站起身,深深朝镜头鞠了一躬,朝因为直播瞠目结舌的所有人致歉。

“作为个人,我向所有关注我的人致歉: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对不起。”

他再也没有直起身,屏幕陷入黑暗,只剩下提示电池连接的白色图案,苟延残喘闪而又闪。

于斐看着唐之阳,医院红灯的标识抛进一束通红的光焰来,掷进于斐的眼睛里,映出他瞳孔的微缩与震动。

唐之阳攥紧手机,车门解锁的声音使他毛骨悚然地一惊,他手脚僵硬地打开车门,门外世界一片狼藉,大雨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