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繁华之城 完颜清潇 2113 字 2022-08-25

第10章

“耶稣医治那些身患恶疾的人,并非由于他认为他们的境遇不完美……”日光十分恰到好处地落在石砌建筑外墙上,还有庭前的人造草坪,树荫错落地分布在空地和房屋之间。

也许是吹拂不绝的风,从教堂微启的窗户里带来主教那醇厚明亮、而又饱含宽容和仁爱之情的声音。

“他治愈他们,是因为他们的灵魂请求那治疗……治愈,是那些灵魂经验的一部分……他看到了过程的完美,他深深理解灵魂的意图……”“你们心中充满了怕——”周晋坐在草坪上,仰靠着被太阳晒得略有温度的石墙,学着主教的语调小声道,“你们最怕的是,我最大的承诺,可能是生活最大的谎言。”

*耳机里仿佛迦南地那奶蜜交融的泉水般汩汩涌流的女高音,正甜蜜而温柔地唱诵着一段德语歌词——那是严郡给他留的“作业”。

周晋回想了片刻,自言自语地对着空气回答:“门德尔松第三十四号作品,第二首,歌词取自海涅的诗歌《乘着歌声的翅膀》。”

说完,他打开随身听确认答案,脸上浮现出洋洋自得的笑意,打了个响指。

“Und in der Ferne rauschenDes heiligen Stromes Well’nUnd in der Ferne rauschenDes heiligen Stromes Well’n.”(*德:远处那圣河的波涛,发出了喧嚣)周晋惬意地微眯着眼,玩味似的重复这两句歌词,就像在品味唇舌间的糖果。

一墙之隔的室内,传来一阵吱吱嘎嘎的椅子挪动声,主教在那之后又讲了一段常规的祷词,然后众人齐声说“阿门”,周晋站起身来,随手拍了拍后背上可能存在的灰尘,知道大礼拜眼下是结束了。

从教堂里陆陆续续走出盛装的男女,他们沿着前庭的石路走到公路边,那里停着各式各样的豪华汽车,在清心寡欲的祈祷时间过去以后,它们中的大多数不刻就将载着各自的主人奔赴纵情欢愉的欲望之所。

这里是梅菲斯特城最有威望的教堂,说是威望,其实不过是因为城里的显贵们都习惯造访而已:在这个追逐名利的城市,他们的动向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权威。

周晋穿着一身休闲装束,现在他拉起外套的兜帽遮住脸,游荡在不起眼的角落处,仿佛全心只流连于周围的花草,几乎和园丁们混做了一体,没有人注意到他。

直到看见严郡挽着那个酒吧老板,与其他同行者笑谈着走出来,又站在门廊处话别,他才比刚刚稍微频繁地望向人群密集的地方。

不一会儿,严郡就和他的女伴走了过来。

继第一次去酒吧之后过了很久,周晋才知道那女郎名叫席亚,据说是埃及裔和爱尔兰裔的混血,周晋眼拙,怎么看都觉得她长得更像是亚洲裔的,何况她说着一口流畅而自然的汉语——自然得让人不能不认为那本就是她的母语。

总之,这个女人的过往,比严郡的还要疑云密布,周晋只在最初好奇过一阵子,后来什么都打听不到,他就失去探听的耐心了。

外出参加重要聚会的时候,严郡常带上席亚充当自己的情人,两人在公开场合举止亲密而默契,有时甚至让周晋都忍不住怀疑,每天跟严郡朝夕共处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席亚。

此刻席亚正挽住严郡,胳膊放松地搭在严郡的胳膊上,倾身靠向自己的男伴那边,侧过头半掩着嘴和他低语什么,说完,两人都笑起来,这个动作一直保持到他们彻底走出人群的视线。

只相隔半秒钟不到,他们就像同极的磁铁一般迅速分开了,神色仍旧放松自然,但是少了一层情人之间才会有的亲昵和撩拨。

周晋规规矩矩地站直身,一只手背在背后,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向来人点头致意。

如果有人曾见到两人第一次相遇时,严郡在赌桌边旁观的姿态,就会惊奇地发现,仅仅过去了三个月,连季节更替都尚未积蓄足够的力量改变自然的景色,当初那个匕首般锋芒外露的周晋,如今已经和那时的严郡有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姿态,一身乏善可陈的普通衣装已然难掩他气度中流露出的矜贵。

如果实在要说区别,大概仅仅在于严郡依旧显得深沉稳重,而周晋更像是个初入社交圈的、干劲十足的新贵。

人们可以从他光焰逼人的双眸中看到他毫不掩饰的睥睨之姿,他的野心像是女王皇冠正中的钻石,坚不可摧,并且毫无保留地闪耀着。

尽管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几乎是分分秒秒都待在一起,但训练室里相对,始终和这样的情形不同。

眼下迎着阳光,乍见周晋的模样,严郡自己都不免有些惊叹。

“现在忍不住要叫你周先生了,”席亚半带着打趣的口吻说道,“要不然总感觉有失礼仪。”

她一面说,一面伸出手,周晋礼节性地轻握住她的指节,俯身递了一个礼节性的吻在她手背上。

“太高了,”严郡在一旁纠正,“这样会让女士觉得你在趁机占便宜。”

周晋略显尴尬地直起身,打招呼道:“严哥。”

严郡点了点头,继续刚才的话题:“最后一个关节下一公分左右的地方,是最合适的——如果实在算不准,就直接吻她中指的最后一个关节。

再来一次。”

席亚伸出手供他练习,嘴上说道:“还叫什么严哥,叫严格好了。

要不干脆叫严苛吧——操,可太严格了!”周晋思索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拆字游戏,就十分给面子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