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下定决心任人宰割的模样。
严郡挑了挑眉,把另一只手里的牛皮纸包递到周晋面前,并且不出意料地看到后者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他低沉地轻笑一声,扬手把纸包扔到周晋怀里,后者条件反射地接住一看,才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个厚实的面包。
那些专程来享受奢侈生活的赌客很少会去品尝这种面包,但它足够管饱,而且是没有石子沙砾掺杂在里面的“好麦”做的,在墙的这一边,是流浪汉们求而不得的宝贝。
周晋有些惊讶,这个一身华服的男人竟然还知道这些。
“你逃的时候,我在你衣服上用荧光剂划了一道,可惜你没察觉,”严郡异常坦率,甚至掏出上衣口袋中的荧光剂给周晋看,“你要是没带走这件白衬衫,我还没法那么快找到你。”
被人跟踪这个事实让周晋很烦躁,但他咬牙忍着。
“我给你吃的,管够,换你几个答案如何?”周晋冷漠的眼神攀上严郡的脸,他短促地嗤笑了一声,把面包放在两人中间,动作很像牌桌上下注的样子:“你先说问题。”
“放心,不为难你,”严郡善意地弯了弯唇角,恰到好处地利用那长相,显示出亲和力,“今天在赌场,你帮他赢的局,是瞎猜的吗?”周晋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放肆地笑出声来。
他叉开腿蹲在地上,一面笑一面仰起脸和严郡对视,那听起来好像很开怀的笑意,事实上根本没有沾染到眼睛里。
他脸上沾着灰,显得脏兮兮的,一对眼眸因此格外的亮,让严郡想起白炽灯下的刀刃,也是闪着这样亮的光,又耀目又残忍,毫无保留地暴露出全部恶意。
“不是啊。”
周晋说完,捡起面包,又拿过刚才那把掉在地上的匕首,十分不讲究地在没有比地面干净多少的裤子上蹭了蹭,然后开始切那面包。
“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赢的。”
严郡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继续循循善诱,似乎有大把的功夫应付这个少年。
周晋像是没听到一样,兀自把面包均匀地切开,然后一次性抓起三块送到嘴里,摊开手掌伸到严郡面前,问道:“还有吗?”
第5章
严郡闻言,飞快地挑了一下眉,微微眯起眼睛,威胁似地问道:“得寸进尺?”周晋低声笑着低下头,用手指拨弄着剩下的面包块,碎屑散下来,洒在牛皮纸上,有的落在了地上。
他盘腿而坐,微微驼着背,一副看似悠然自得的样子,实际上精神崩得死紧,已经做好了与严郡对峙的准备。
“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猜的,”讲到这儿,周晋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舌头依次舔过后牙,旋即向前一倾,鼻尖几乎要蹭到严郡昂贵的西服,“你就拿着点破玩意儿来套我的独门秘技,是不是显得诚意不太够啊?”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姿势,严郡不像常人那样闪避——非但没有避开,他还推波助澜地主动朝周晋那边靠了靠,伸出手环住周晋因为营养不良而瘦骨嶙峋地肩,精准地在伤口处不轻不重地摁了一下。
能感觉到,少年的身体在他手底下激灵了一下,显然是被疼的。
但周晋连一丝丝声音也没有发出,几乎全数隐瞒了那真真实实的痛感。
“以小搏大,你不觉得刚开局就押太多的,有点儿蠢吗,”严郡压得极轻的声音混合着他的呼吸,在周晋耳后打转,稍有些慵懒的调子,却不知为什么充满了深不可测的威慑力,“而且你清楚了,我的本金,凭你是探不到底的。”
周晋死撑到现在,其实已经掂量出了轻重,在赌场地时候,他一直非常谨慎地遮盖自己的伤,即便如此,还是让这男人看出来了——不管是如何发现的,这足以说明他比自己的道痕要深。
严郡知道周晋绝对有这点眼力见儿,所以选择点到为止,适时地给他台阶下:“光一两个面包,也不值得你出卖秘技,我知道。
不过我能给你的,可不止这些,”说着,他从前襟口袋里抽出一张大约半指宽的字条,压在面包底下,旋即松开了少年人的肩,“识字的吧?去这个地方找我,带你干票大的,比赚点儿糊口的佣金可好得多——周,晋。”
说完,他起身整了整衣衫,朝巷口走去。
周晋也跟着站起来,手里拎着那把刀:“我的规矩,”他轻佻地说,“不跟赌场的人合作,你也可以按你的规矩,现在、在这儿,捅死我。”
严郡回过头看着他,隐约有些惊喜:原以为连威胁带引诱,到了这个程度,这么一点儿大的小屁孩怎么都该乖乖上钩了,周晋却还保持清醒。
不仅清醒,还胆大。
——这正是严郡需要的。
“放心,我不是赌场的人,虽然我的保镖是赌场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