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乡是这片高原上最为典型的那种城市,没有普遍意义上城乡过渡的结合地带,而是被分割成一块又一块的聚居地。一个航拍机就能把所有繁华的建筑囊入镜头之中。到了夜晚时分,沿着灯火一直向边缘探索,就会进入真正广袤而又无垠的天地。
在克里乡最具标志性的旅游建筑下,两人和之前在盐湖遇到的好心人碰上头。这次依然是那个稍显沉闷的男人负责掌握方向盘,带着眼镜书卷气息浓厚的那个则负责和秦笙聊天。
相比上一次偶遇时,年轻人不再显得轻松,他知道秦笙代表着财力、舆论的支持,交谈时稍稍显出拘谨。
秦笙对此心如明镜,他喜欢把话摊开来说。“虽然你已经和我公司的团队接触过了,但是我这次过来,只是因为上次的交流非常愉悦。”
“感谢你的邀请,能让我见到动物园外的野生动物。”
“没有没有……”如果直接应下来,那也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年轻人感激地看了一眼秦笙,按照约定,他并没有将今天的安排告诉基地其他人,不过本来他也不打算这么做。
有些奇妙的缘分,是不能沾染利益的。
“跟做梦一样,没想到你真的会过来。还有这位……”年轻人微微一顿。
“这位可是大老板,姓江。”秦笙开玩笑地拍了拍江培衡的座椅背面。等节目开播,到时候江培衡走在路上也会被认出来吧?
事实上,秦笙还是有抱着考察的心态。这一点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熟知圈内资本动态的江培衡能猜到。
明星化的私募形式已经有几十年历史,为大家广泛接受。前两年,某位进军好莱坞的影后和她法国籍的富商老公创办了“自然与环境”为主题的公益组织。秦笙作为影后的圈内好友,也有心做慈善,公益组织第一年揭牌就开始进行定向捐款。
那家公益组织今年有野心做大,影后肯定找秦笙商量过入股的事情,或者许诺了挂名理事的位置。
秦笙这么热衷,是打算参一脚吧……江培衡也在暗地里帮他收集相关的信息。话又说回来,秦笙不能直接打钱帮助年轻人的保护协会,但是让对方向基金组织提出申请,设置公益专项还是有可能的。
后座的聊天快变成了一串又一串含糊的笑声,转为小声的讨论。秦笙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他看着谁温温柔柔笑的时候,很容易让对方误以为自己的酸甜苦辣得到了共鸣。不过,圈内人少有这样的待遇。
“你们是很多年的朋友吗?”大概是被后座的气氛感染,车主开口了。
江培衡还以为车主打算始终当个闷葫芦呢,他淡淡地笑了下。“我看过你们的官网,做得很精细。这挺不容易的。”
普通的民间组织,都有资金困难,所以就会疏于宣传口。
“嗯,花了很多钱。”车主并不讳言,“现在做一个商务化的网页,没有几十万拿不下来。我们协会还有短.信平.台以及app的开发,这方面的投入每一年都超支。”
“不过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我们的网页变成一个单纯壳子,连下级选项都没有。”车主嗤笑了下同行。
江培衡对此很感兴趣,仔细地问了车主一些开发上的事情,这是他不了解的领域,所以以附和为多。车主并不总是冷淡如冰,对自己擅长的事情还是有几分谈兴。
江培衡赞叹地点点头,能搞技术能管理,是个人才。也许之后能用到……思考中,江培衡透过后视镜凝视着秦笙微笑的侧脸。
“那边是什么?”秦笙的神情在后视镜中发生了变化,眉心往里凑,上半身绷直往前探。他本是侧坐的姿势,很明显在疑惑着越野车左向的风景。
“嗯,什么?”年轻人即使戴着眼镜也不能看清楚,但他已经恶补过此处的地理,知道附近有湖泊的存在。
“我们过去看一下吧。”于是年轻人扒拉着驾驶位的座椅,提出了请求。
越野车就此偏离本来的方向,一个九十度的大拐弯,驶向地平线上一团黑漆漆的生物。那是一排瞪着双目却无法动弹的黑颈鹤,它们原本优雅又纤长的脖子弯成僵硬的弧度。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是每一只黑颈鹤的眼神那样的残暴,带着一种濒死的疯狂。
四个人下车后脸色凝重,直接带回救助基地怕会遭到啄伤,幸好车上有一些束缚带,他们轻轻地绑住了鸟喙,然后把黑颈鹤用毯子包着,抬上车。
“可能打了麻醉针?”秦笙皱着眉道。他想起之前抱着黑颈鹤的时候,能感觉到翅膀下面恒定的温度。
车主默默加快了码速,幸好保护协会的救助基地就在前面,可以让专业人员仔细检查。
基地外面竖着官方保护协会的牌子,长久以来接受着监管。内部全是平房,一目了然,外墙看上去很简陋,但是岗哨和安全防护却明显有升级换代。
“怕人进来偷猎。”年轻人苦笑了下。
发生了这样的小插曲,年轻人觉得有些抱歉。秦笙无所谓地耸肩,他拉着江培衡,“我们想去看看黑颈鹤的治疗情况。”
无影灯下,工作人员扒开了黑颈鹤被烧得血肉模糊的喉咙,然后不忍得补上麻药。隔着玻璃,秦笙眼镜慢慢瞪圆,抓紧了江培衡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