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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不以为意,素白的手指摸过桌上茶盏,倒了小盏花茶后,推给裴淮:“说起别院,不觉得有什么事要与我交代一番?”

“大哥别促狭我了,”裴淮往后撤了身子,靠在方椅椅背上,修长笔直的双腿叠在一起,穿过桌案,裴景堪堪能瞥见他勾起轻晃的脚尖。“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错的,我不该犯浑,不该胡闹。”

薄衫上的手微微拢起,面上却笑得愈发淡然,裴景抬眸:“既知道是错的,那还不改?”

裴淮轻挑起眼尾,两手交叉枕在脑后,垂落的眼皮遮住他瞳底的颜色:“大哥,你试过一条路走到底,明知前途是晦暗的,无望的,却还是想往下走走看的感觉吗?

我就在那条路上,如今满布荆棘,却总想着前面是好的,是繁花似锦的,也是值得的。

不想回头。”

“为了一个女子,自毁前程,二郎,不值得。”裴景直戳人心,抿了口茶,面上溢出淡淡的迷惑,“今日听母亲的话外之意,是要在月宁产子后,将她送走。”

裴淮睁眼,看着紧闭的窗牖,忽然觉得胸口憋闷,透不过气来。

仿佛每个人都知道月宁的最终去处,只他还自欺欺人的装着无事的模样。

他怪自己多心,不该特意过来问一遭的,柳芜摔下马车那日,绕过巷口的马车旁,有晋王亲信,他看不真切,却隐隐觉得那马车合该就是侯府的。

惊弓之鸟,竟会疑心到兄长头上,可笑。

夜里骑马去的别院。

裴淮进门,瞥见送来的箱笼摆在书架旁的小几上,掀开来看,一应物件都未取出。

月宁坐在紫檀雕花大案前,手里捏的还是之前用的羊毫笔,她只在裴淮进门时颤了颤睫毛,连头都没抬。

暖黄的烛光下,她身上裹得荼白色衣衫犹如镀了层光晕,轻柔的浅绿似要溢出纱衣,广袖滑到手肘,两截小臂细长白润,捏笔的手软却遒劲,小指圈在纸面,指尖点压着洇出的墨迹。

画的猫儿栩栩如生,连身上的毛都绒绒透出极好的质感。

裴淮踱步过去,在贴近月宁后脊的一刹,她搁下笔,从案前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