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懑之外,有奇异的嫉妒羡慕涌上心头,楚归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时刻突然意识到两人的贫富差距如此巨大,他当初打造装备时,发髻间的乌金丝也曾考虑过这种材质,可用尽了所有方法,耗完了三年积蓄的近万金资财,也才只得了两块婴儿拳头大小的原料。
深海缅钢柔韧性极强,软剑与软刺实在缺少不得,只能添在了这两件武器里面,发髻间的则用了乌金替代,乌金虽然也软,可实在经不起拉扯,早年打造的二十来米,历年的折损后,如今也剩下不多了。
另外一样天外陨铁,据说可以阻隔内力传输,是囚具刑具最顶尖的原材料,但他也只是听闻,从未见过。
眼前这家伙,居然能将这两样稀世的矿物融成合金,还打出这么长一条锁链来,简直……简直土豪到令人发指。
仔细看看,上面一把精致的小锁也是同样的材质,楚归气的将手里铁链一丢,翻身下了床,链条丁零当啷的几声轻响就已闪到萧祈面前,“钥匙呢?”
萧祈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一边后撤一边说道,“你若是同意不去南永了,我立刻给你解开。”
楚归冷笑:“我同意就行?你相信我说的话?”
“嗯,我信,你要是存心骗我我也没办法,答应么?”萧祈老实点头道。
楚归气结,他一向重诺,哪怕眼下这种明显可以糊弄的状态,他也不愿随口应承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只能开始动之以情:“那是我的朋友,既然向我求援,这个忙是一定要帮的。你能锁我一时,能锁我一辈子么?”
“不帮才是救他,你以为石澈为何能横行南永那么久,他自己本就武功不弱,更有秋冥、昆山两派数十高手在身侧效力,光是昆山五老还有秋冥的烛日客,随便哪个单拎出来,你有绝对把握?除此之外,兼且居于高位,还有南永朝无数的军队护卫着。
我料定他是失败多次后才向你求的援,既如此,多你一个就一定能扭转乾坤么?你若是不去,他没了臂助又明知不敌,大概会就此打消念头,无非赔些银钱与名头罢了,柳营之中,除了你和老烟之外,又有谁是从未失过手的……莫非,来信的正是老烟?”
萧祈这一大段话说完,楚归再次对他刷新了认知,这人的信息量简直大到惊人,脑瓜子也转的奇快,千里外南永重臣身边的防卫如数家珍也就罢了,还能顺着推理将来信人摸个一清二楚,看来对柳营的了解也是颇深的。
在这样一个出门以月为单位的慢时代里,能把信息做到如此精准,绝非一人或几人之功,必须是有个庞大的组织在替他搜集情报才对。
可眼下也没功夫想到更远的地方了,解锁才最是要紧。
手指一转一动,空落落的,他才醒悟自己的软刺已不知被丢到了什么地方,就连乌金丝也遗落在床上,腰间软剑倒是还在,可惜剑一出鞘必是生死,那倒也不至于,于是只能捏了拳头,朝着不远处那人冲了过去。
可惜这场架,注定打不起来了。
楚归一顿老拳挥舞,萧祈硬生生的全部受了,甚至估摸着他出拳的路数移动着,把自己当成个肉靶子,“咚咚”的,尽数砸在了胸膛及双臂之上。
压根儿不还手。
这场面也太不对劲,脑海中那种“我拿小拳拳捶你胸口”的既视感怎么冒出来的?
而且这人的大胸就好像橡胶做的,居然还很有弹性!打了半天,拳头一点也不疼!
醒悟到眼前状态的楚归整个人都不好了,如避蛇蝎般自动跳了老远,心里升起两字,咋办?
打不还手,骂不……不对,他不会骂人,只会杀人。
可眼前人又不能杀!
被人下了套子他是很生气,可对方却并非恶意,甚至……甚至是关心过度而又无可奈何下的情非得已,他实在下不了狠手。
定定神,稳住不知为何颤抖的手,质问道:“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我走?”
萧祈微微咧开嘴角,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因为疼,一边揉着胳膊和胸口,一边缓缓的答:“说过了,你只要答应不去南永,马上就放。”
楚归困兽似的来回走动,这一走,突然又觉察出其它异样,脚下锁链发出的声音,怎么还有铃音在内?
他蹲下身子,捏着那把小锁翻转着仔细察看一下,才发现锁头下还坠着颗铃铛,微微一晃,铃音清脆悦耳。
这特么到底是囚具还是情趣用品?栓在床边,还挂着铃铛?
楚归无语的抬头望去,晃了晃手里的铃铛,“解释一下?”
萧祈一时脑热吩咐人在锁头下挂上铃铛后,已料到了有此一问,当下解释的极是自然:“当然要有个动静才行,要不然你趁我睡着了偷袭怎么办?”
没来得及分辨合不合理,楚归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你也要睡在这儿?”
“当然,密室就这一张床,而且还这么大,睡两人也是绰绰有余。”萧祈回答的十分迅速。
“你不怕我半夜宰了你!”
“你真要宰我,我已经不知死了多少回,这么没有诚意的威胁还是不用再说了吧。显得有些……”
“怎样?”楚归气急低吼,预计这人要是再说个好歹,他就冲上去再把人胖揍一顿。
“……可爱。”
萧祈丢下两字,迅速转身去了隔间。
楚归原地蹲了好半天,方才从这么雷人的表述中清醒过来。
丫的神经病,大男人的,怎么可能会可爱?而且还是他威胁要人命的时候,他野鬼的威慑力就这样子的么?难不成往日丧命他手下的都是被可爱死的?
站起身,他一边安慰自己莫生气,一边开始寻摸他的软刺。
地面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花纹很是华丽,一时也辨不清到底掉在哪里,好一阵的功夫,才在墙角处找到了,刚一上手,立刻开始捣鼓脚上的小锁。
又是好一阵功夫,锁头没有丝毫的变化,倒是他的宝贝软刺居然多出了一丝刮痕。
楚归心疼极了,立马转了方向,床上找到乌金丝后伸到锁眼里一阵乱捅,仍然没有卵用。
此刻他只能恨自己的技能不够全面,只会杀人不会开锁,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做了别人的阶下囚。
萧祈再进到寝室时,手里捧着个大号托盘,盛着好些贴身的衣物,“你院里的东西我让人收拾好搬到子归殿了,这几件你常用的我带了过来,若是倦了,就早点沐浴更衣歇息吧。”
楚归看都懒得看一眼,抄着手盘腿坐在床边抬杠:“我住得好好的,搬什么家?子归殿又是什么鬼地方?”
萧祈答道:“王府内当家的居所,后院里离这儿最近的一座大殿。”
楚归略琢磨了一下,内当家,一般指女主人,那不就是王妃的寝殿??
看来这人不仅有病,还病的不轻。
“……你觉得这合适么?我真要住进去了,还不得被你百十个美人嫉妒得撕成碎片?更何况,我还被你锁在这儿呢,有内当家当到阶下囚的么?”
萧祈放下托盘,只微微一笑,没有接茬。
这座大殿自命名起就已注定了主人是谁,偏偏这位主人总是不自知的玩着失忆,那他便不得不主动采取强硬措施了。
他好声好气的招呼道:“盥洗室在隔间,我在外面看会书,有事就叫我。”
可无论萧祈此时多么低的姿态,楚归反正就是一个不顺眼,嘲讽道:“呦,不光给换豪宅,还亲身侍奉啊,王爷这等阶位的小厮,我可用不起,用了,怕折寿!”
萧祈:“毕竟是密室,外人不好放进来,我一个人的时候也都是做惯的,多你一个不多。”
说完了,转身要走,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再添补一句:“小归,我巴不得你永远不肯允诺,就这样锁一辈子也不错,反正有我陪着你,无需害怕寂寞。”
风声呼啸,一个枕头猛地砸了过来,萧祈稳准狠的抱住了,忍不住笑出了白牙,没再说什么,径直去了外间。
楚归略有些焦灼,咬着唇思考了好半天,终于想到了主意。
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既然两人都要睡在这里,那等人晚上睡熟了,自己再偷摸的寻找钥匙,应该是眼下最靠谱的解决方案了。
等他开了锁准备离府之前,再将那人好好打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想到这里,心中的憋闷终于消散了一些,他挑挑拣拣的从盘中找好了衣物,拖着脚边的铃铛锁链进了盥洗室。
虽然密室内一切从简,但估计是安王长期潜伏于此的原因,盥洗室内居然奢侈到有一口小型的温泉,此时微微蒸腾着热气,靠近了,略有些硫磺药浴的气味,温度很是适宜。
大冬天的泡个温泉澡简直不要太舒服,他这一泡不知泡了多久,直到手指开始起皱发白,身上却像是煮透的虾子般红通通的,这才慢悠悠的起了身,回到那张巨大的玉床上。
这一倒下,当晚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泡澡泡到全身舒软,又陷在暖和蓬松的皮毛里,他几乎沾着枕头就陷入了昏睡。
再次醒来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密室内无法看天辨认时刻,他已完全没了时间和空间感,但是奇异的,安全感却很是爆棚,居然毫无防备的就这样睡死了过去。
“萧祈?”
叫唤完,突然觉得不对,立刻又改了口:“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