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风看出小姑娘眼底的失望,与她坦白:“对不住啊,之前是我骗你,但姑娘的恩情我记住了。往后你就是我亲妹子,等我办完这里的事就送你回家。霍景煊那边你还是别去了,狗皇帝丢了犯人还不知道会做什么。”
想起霍景煊与自己对峙时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凌迟似的,玄风心里就毛毛的。
紫菘好奇地问:“这是霍景煊的人?”
“一个与我们志同道合的宫女,以后就是自己人了。”玄风道。
紫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伤得很重,我先给你处理伤口吧。”
前去救人的四名同伴先一步回来,已经说明了整个过程。其余人知道他们能平安归来多亏了阿初,对她还算客气。
玄风与紫菘去侧屋处理伤口,阿初跟过去,正好看到玄风脱-下-上衣,露-出-精-瘦的胸-膛。
健硕的胸-膛上伤痕密布,有还在流血的新伤,也有早就结疤的旧伤。而原本应该长有胎记的地方,只有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伤疤,凹下去了一小块,像是生生被人挖掉了一块肉。
阿初惊愕,眼中不知不觉蓄起泪水。
玄风察觉到她过来,不好意思地拉起衣服,以为她是被这些狰狞的伤口吓到了,宽慰道:“我没事,死不了。这些一点也不疼,你别害怕。”
阿初强忍住情绪,走过去问:“你怎么会有那么大一块伤口?”
她没说清楚是哪道伤,但玄风却自然而然就知道阿初指的是胸口最大的那一个伤口,不以为意道:“被人不小心砍下了一块肉,好多年了。现在已经长好,就是留下来的疤有点可怕。”
阿初看他毫不在意的模样,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呆愣在原地。
名字不对、胎记也没有,这人不是她哥哥。
玄风怕自己的伤势吓到她,示意阿初先去堂屋坐会儿,自己处理好伤口就去安置她。
阿初不敢表露出异样,手足无措地站在一群陌生人之间,被人招呼着坐下。
这是先前在她厢房内凶她的人,此刻笑呵呵道:“姑娘,对不住了,先前是我莽撞。我叫惊雷,姑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你也是我亲妹子。”
另外三人也纷纷报了姓名,表示感谢。
他们原先还对阿初存有戒心,但玄风都对她这么客气,而且要是没阿初,他们早被霍景煊的弓箭手射成筛子了,自然感恩。
阿初勉为其难地笑了笑,却比先前更加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两人。
走在最中间的男子看打扮是位有身份的贵公子,穿金戴银,即使已经入秋,手中还拿着一柄折扇,挂着上好的和田玉扇坠。
他身旁的男子看起来像是护卫,但屋内的人同样对他很尊敬,见到他们进来,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公子、见过首领。”
阿初一个生面孔,夹杂其中格外显眼,折扇公子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哪来的小姑娘?”
“是我妹妹。”玄风的声音从侧屋响起,他穿好衣服快步出来,与两人见礼。
折扇公子狐疑地打量着阿初,惊雷迅速把认妹妹的经过说了一遍。
折扇公子暗暗松了口气,冲阿初道:“既然弃暗投明了,往后就好好跟着我们吧。”
他的眼神黏在阿初脸上,让她有些不自在。
玄风不着痕迹地走到她身前挡住梁江的视线,客气地问:“公子不是在京中等消息吗?怎么也来了山里?”
“本以为你能行刺成功,想早些过来部署,谁知……”梁江说到这里剜了眼玄风,骂了一句,“没用的废物。”
玄风低头不语。
与梁江一同进来的男子名为吴钩,看起来年长几岁,劝说道:“霍景煊身边护卫森严,玄风能平安回来已经不容易。咱们再找机会行刺就是。”
“也只能如此了。”梁江剜了眼玄风,眼神又一次落在他身侧露出的衣角上,示意玄风往边上去。
玄风带着阿初一起往左边走了一步,梁江看了空,不悦道:“叫阿初是吧?出来,我有话问你。”
阿初硬着头皮从玄风身后走出来。
梁江问:“你在霍景煊宫中什么地位?他为什么愿意为了保你性命,放弃追杀玄风?”
“我就是个小宫女。”阿初说。
吴钩嗤了一声:“霍景煊会在乎一个小宫女的性命?你骗谁呢?”
“老吴,别吓着小姑娘。”玄风再次挡在阿初身前,为她解释,“霍景煊现在正是要收买人心的时候,他不过拿这丫头的命做个样子,回头也好对外宣说自己爱惜手下,博个好名声。霍景煊自负,欲情故纵想把我们一网打尽,我们才能逃出行宫。不然的话,我们几人早就和这丫头一起被箭雨射成马蜂窝了。”
惊雷虽觉得这番话有些怪异,但他一向跟玄风走得近,连连点头:“是这样的,我们也是侥幸逃出来而已。”
“确定她不是霍景煊的枕边人?”梁江问。
阿初立刻摇头:“我就是宫女,负责打扫院子而已。”
玄风附和:“对,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在扫院子。”
梁江这才信了大半,又问了行刺的细节,不住地数落玄风没用。
玄风并不反驳,像是乖乖聆听教训,又像是根本就没听进去。
一直到说累了,梁江才停下来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现在木已成舟,霍景煊没死就算了。使团会正常进京,这段时间你们都警醒些,别叫人发现。”
众人应声。
梁江的眼神再次落到阿初身上,暗露垂涎:“阿初在你们这儿也不方便,还是跟我走吧。”
阿初一窒。
玄风立刻反对:“不行。”
就梁江那个德行,阿初要是跟他走,天还没黑就得被他糟蹋了。
被属下当众驳回,梁江觉得丢脸,没好气地问:“你还想不想要解药了?”
玄风不急不缓道:“距离噬心蛊发作还有一月,属下可以到时候再想这个问题。但阿初是我带来的,我得护着她。”
梁江恼怒:“我还能害她不成?”
玄风没答是,也没答不是,只是语气坚定道:“反正阿初不能离开我身边。”
吴钩沉声道:“玄风,一个婢子而已,能被公子看中是她的福气。”
阿初心想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她先前还因为玄风骗自己而觉得他坏,现在看来,玄风可能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好人。
梁江贪婪的目光让阿初害怕,下意识揪住了玄风后背的衣服。
轻微的拉扯感传来,玄风心底涌起一股诡异的熟悉,就好像应该有个不到自己腰高的小丫头这样躲在自己身后似的。
他恍惚了一瞬,回头看到阿初胆怯的目光,那股一闪而逝的诡异熟悉感更深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外人并没有注意到。
梁江装模作样道:“我不过是看她可怜才想收留她,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公子品德高尚,属下自然不会想歪。只是阿初愚笨,就不惹公子不痛快了,还是让她呆在这里吧。”玄风口中说着赞美之词,语气也谦卑,可莫名就是让人觉得嘲讽。
这拉仇恨的模样也像极了盛嘉奕。
阿初动摇了一下下,又想起他的名字和胎记,再次失望起来。
有些人天生就与众不同,极具领导力。玄风来这里七年,虽然从未展露过想做首领的野心,但能力出众,已经有不少人被他折服。
有时候玄风说话比身为首领的吴钩都有用,吴钩不想正面跟玄风起冲突,暗暗看向梁江。
梁江是他们少主子,照理来说完全不用给玄风面子。可对上玄风不卑不亢的眼神,梁江却没敢强来,仿佛玄风曾经给他留下过什么心理阴影似的。
“哼,不过是个庸脂俗粉,还真当我看上她了?”他冷哼一声,气冲冲地离开。
吴钩瞪了眼玄风,低声道:“赶紧把这姑娘送走,别再惹麻烦了。”
玄风应声,目送两人消失在小院门口,脸上紧绷地神情才微微放松,扭头问阿初:“你家在哪里?天黑了后我送你过去。”
“在京城。”阿初本也有逃跑的打算,她不清楚这帮人的底细,还有个令她不舒服的梁江,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玄风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拧眉道:“不对,你是宫女,不能私自回家。你还有别的地方能去吗?”
阿初脑海中浮现出让玄风送自己去扬州的念头,但还是忍住了。她不清楚些玄风的底细,不能轻易交付。
“有的,你送我到京城就好,我自己认路。”阿初说。
玄风还是不放心,紫菘笑着道:“既然阿初姑娘有地方去,咱们也不用担心了。你这一身的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养好,快去歇息吧。”
毕竟是安置阿初,得尊重她自己的意思。见她也是这么想的,玄风也就没再多问。
他虽没有职位,但在队伍中地位不低。别的暗卫都是五六人合住一个院子,玄风虽也和惊雷合住,但主屋只属于玄风一个人。
他将阿初安置到自己屋中,不好意思道:“地方不够,你要是困了就先睡这儿。这屋子我还没用过,东西都是新的。”
“你不休息吗?”阿初问。
“我得再去规划规划,你歇着吧。”玄风给阿初拿了些吃的,随后走去小院靠西的屋子与同伴商议对策。
这次把霍景煊得罪狠了,还带走了他的人,霍景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得摸清形势早做打算。
一路过来,阿初记住了大概方位,估摸自己骑马的话,应该能回到行宫。
她站在门口,打算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离开。
然而小院外松内紧,时不时有猎户打扮的人结伴经过,看样子是来巡逻。
阿初默默在心里计算这些人的巡逻频率,无意间看到梁江与吴钩从屋外经过。
梁江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几乎能把阿初生吞了。
小姑娘心底发毛,躲进屋内。
梁江迈步想进来,吴钩拦住他小声提醒:“那是玄风的屋子。”
梁江面露不虞:“他人呢?”
“公子找我?”玄风噙着笑从屋中走出,好似刚刚完全没与梁江发生过冲突似的。
梁江下意识瞥了眼阿初先前站着的地方,那里空无一人,让他心底烦躁,冷着脸说:“现在霍景煊没死,我们还打草惊蛇了,你想出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