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会,并无大事,礼部尚书见今日事少,开是事无巨细地禀报了立秋祭祀的准备情况,从祭祖说到阅兵,从皇帝的斋食安排到射猎用的弓……沈复听着烦,摆了摆手,说:“你直接将这些汇集成册,送到御书房,朕抽空会看,今日就这样吧,无事退朝。”
就在众朝臣准备跪别皇帝时,队列最前排,有一紫服男子站了出来,他腰系金十三銙玉带,此人乃是御史大夫齐懋沅,只见他手执笏板,躬身上前道:“陛下请留步!卑臣齐懋沅,今日要就李却邪一事,面参护国大将军李青山。”
沈复刚准备起身,这下又坐定了,他揉了揉眉心:“为何弹劾李国公?”
齐懋沅对皇帝的不耐烦视若无睹,他声音洪亮,响彻金銮殿:“卑臣收到匿名谏书三百封,御史台暗中调查,核完真假实情,今日一一说来!其中朝中有人举报李却邪轻佻好色,声色犬马,在李青山向陛下请求赐婚时,他儿子李却邪已感染花柳病疾,他明知事情,却依然请求赐婚,其心何其歹毒,娉婷公主乃是皇家公主,李青山身为臣子,尊卑不分,竟敢亵渎天家血脉!以下犯上,其为一罪!”
他说罢,满殿哗然,这……
沈复看向李青山,眼神锐利:“他说的是真的?”
李青山咬牙切齿地瞪了齐懋沅一眼,但那人全然不在乎,在金銮殿上,他不敢撒谎,否则有人借此再参他一本,告他欺君罔上,“是……”
但他不甘心,又解释道:“我儿在家调养身子,病已快养好了……”
“养好与否,陛下请仵作前来一趟便知。”
在场的人看着李青山,眼神复杂,他们同为男人,都晓得花柳病是治不好的,竟还敢请陛下赐婚,简直厚颜无耻……于是立刻站在了齐懋沅这边。
齐懋沅继续说:“李青山麾下禁军十二卫,职责本是保护陛下,护卫皇宫,但他专权私用,僭越职权,越过刑部与大理寺,竟私自将百杏林的子民抓回府中,动用私刑提审!三省六部二十四司,九寺五监御史台,上至丞相,下至翰林庶吉士,无一不逾越。陛下!始祖皇帝请训言:朕一生政治清明,甚幸尔!倘若人人皆像李青山般,以权压人,轻则混乱朝纲,重则危祖宗基业!”
齐懋沅的声音震耳欲聋,李青山浑身颤栗,他不是怕,他是气的,他不过是抓了几个可能杀害他儿子的人,怎么就霍乱朝纲了……偏生他读书少,又不屑读书,此时想反驳齐懋沅,愣是憋不出几个词,“放你娘的屁!老子忠心耿耿!你…你…不许胡言!”
这时从队列第四排,又走出一人。
“请陛下责罚卑臣渎职之罪。”
说话这人是大理寺少卿左新霆。
“你又想说什么?”
殿下热闹喧天,这些朝臣上赶着来参李青山一脚,沈复在想,是他平日行事乖张,得罪了太多人,还是有人刻意安排呢。
“德景二十年春,李国公夫人特意来卑臣府中找我,拿着国公的兵符,以卑臣家人性命威胁,让卑臣不要受理这日的报案,在她离开不久,卑臣才知有一户人家被活活烧死了!卑臣觉得事发蹊跷,良心难安,于是派人暗中调查,发现原来是李却邪看上一名已定亲的良家妇女,人家不从,便枉送了性命啊!”
“德景二十一年腊月,李国公的夫人又来找卑臣,让卑臣留意青楼女子的报案,若见尸首,就扔到乱葬岗去,不需再查,卑臣又是暗中调查,才发现那天暴毙的青楼女子,整夜和李却邪呆在一起!”
“令臣更悲愤的是,李国公权高位重,却纵容妻子,将陛下赐予的权力,拿来欺压平民百姓!”
他神色悲怆,说罢,便跪倒在地,对沈复说:“卑臣做不到舍生忘死,屈服于李国公的淫威之下,请陛下治罪!”
李青山气得大叫:“你胡说!你闭嘴!你这是陷害忠良!”
左新霆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了出去,三年立刻接过,呈送给了沈复。
左新霆又道:“卑臣怕国公夫人反咬一口,于是当时就把兵符拓印,陛下可让李国公将自己的兵符上交,一对便知。”
沈复看了一眼那拓印,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赐给李却邪的玄武兵符,扔纸指着李青山的鼻子骂道:“你个混账东西!”
那纸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李青山看了一眼,也认出了玄武兵符,他夫人果然背着他干了此事……发现真相,他百口莫辩,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然而弹劾并没结束——
“陛下,臣也有事要禀告。”监察御史谭琮走出队列,向前一步,他身穿深绯红官服,头戴两梁冠,不过四品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