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如行云流水般，阿房宫结界打开，惯例假笑的李非风度翩翩地出现在周恒等人面前：“周先生，你前几日才刚刚拜访过始皇帝陛下，怎么今日又……这位是……”

“始皇帝要见他。”

周恒不喜李非，以高傲的态度对待他，拒绝介绍蓝鸟人的身份，也完全不解释此番觐见的缘由。

李非对此倒是不以为然。

他知道周恒没有伤害始皇帝的能力，而任何企图欺瞒始皇帝的行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所以——

“请跟我来。”

带着一如既往的假笑，李非领着周恒等人进入阿房宫。

蓝鸟人这边——

行走在巍峨高雅又不失古典的阿房宫中，他越发感觉到自身的渺小和历史的宏伟，恨不能跪下来膜拜命运的眷顾，同时也对即将到来的恢弘场面充满向往。

如果是始皇帝陛下，一定是——

“不要对还未接触的内容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周恒说，“始皇帝是一个伟大的存在，但并非完美无瑕的圣人。”

“我明白！我明白！”

蓝鸟人连连点头，并解释道：“我喜欢的是真实的始皇帝，不是那些花痴脑残粉yy的始皇帝！我读过与始皇帝有关的大量历史记录，我知道他不是个完美无瑕的人，他有缺点，很多很多的缺点！确切的说，正因为他不是个完美的神，我才会——”

说到这里，蓝鸟人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前方数米远处一位正凭栏玩平板的白衣公子：“这……这……这……”

他太过震惊，甚至忘记此刻究竟应该首先感慨住在阿房宫的人居然会玩手机平板，还是感慨公子扶苏居然还——

“阿房宫并非被固定的历史时间点，每逢天下太平，阿房宫里的人都会主动和外面世界接触，吸收新思想新文明，”看出蓝鸟人的惊讶的周恒慢悠悠地解释道，“所以这里的人不仅用手机玩平板还通过在现代社会政府机构的线人拥有独立网络，日常生活中喝咖啡、吃巧克力，买奶茶……”

“听起来好摩登好洋气！”

蓝鸟人感觉世界观都被震碎了。

封凌见状，拍了拍蓝鸟人的肩膀，说：“你也不希望你的男神至今过着两千年前的原始生活吧？想吃个番茄、玉米、菠菜、西瓜、葡萄……都做不到。”

“也是，先秦时代能吃的食物种类实在太少了。”

蓝鸟人连连点头，感觉自己收获颇丰。

领队的李非听了他们的话后，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假笑，一言不发，笑容和睦，缓缓将他们带到大殿外。

“陛下就在里面，你们——”

李非顿了一顿，对蓝鸟人道：“你没有得到陛下允许就擅自跟随周先生进入阿房宫，需要在外面等候陛下的觐见允许。若是陛下不想见你——”

“我明白！我明白！”

蓝鸟人不敢怠慢，疯狂点头。

封凌见蓝鸟人被李非吓得不轻，于是拍着肩膀安抚道：“别慌，这家伙是吓唬你的。”

“那也——”

“吓唬你的。”

说完，封凌跟着周恒走进大殿。

李非本想留在大殿外继续旁敲侧击蓝鸟人，却被收到周恒短信的公子扶苏找理由支到一边去。

不知看似平静的日常下藏着多少波澜狡诈的蓝鸟人战战兢兢地站在大殿外，等候觐见传召。

……

度日如年的半个小时后——

殿门打开，蓝鸟人被允许进入。

终于有机会见到男神，蓝鸟人激动得心跳加速，走路也同手同脚，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惹得伺候殿前的宫人们无不努力憋笑，蓝鸟人也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万分羞愧。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陛下不会怪你。”

早就觉察到始皇帝对蓝鸟人是另有图谋的周恒慢悠悠地说着。

封凌附和道：“你第一次见始皇帝，表现乱七八糟很正常，表现得进退有度才是明显不对经。”

“对对对！我是第一次见始皇帝！我……我……”

蓝鸟人努力深呼吸，压下内心深处的惶恐，踩着摇晃的步伐走到珠帘前，隔着五米宽的台阶：“我叫……我叫……”

“朕知道你是谁。”

珠帘后，传来威严内敛的声音。

蓝鸟人闻声，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又感到莫名的紧张：“我……我……我……”

“你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哪几本书的作者？”

始皇帝再次发问。

蓝鸟人仓皇回答道：“我是《晚唐风流》和《霸总的替身影帝》的作者，最近加入这个世界的《帝尊天下》是我用过江人这个马甲写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蓝鸟人的心情非常糟糕，脸颊更是涨得通红——原因很简单，他写的三本小说的书名竟是一个比一个更羞耻！

虽然在遍地都是龙傲天、玛丽苏的网络小说世界，类似的文名到处都是，但在始皇帝这样伟大的存在报出如此中二羞耻的名字——

蓝鸟人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活埋了。

“……照你的陈述，你是最近融入这个世界的两本书的作者。”

珠帘后，响起始皇帝没有感情的声音。

蓝鸟人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他又感到无止境的惶恐：“最近融入这个世界的两本书的作者……这个世界……这个世界……”

“如你所想，这个世界是数以百计的小说的集合体，这些小说的内容相互影响并同时展现于现世，最终构成你所见到的丰富多彩又绚烂多姿的一切。”

“那……那我在这个世界……我在这个世界算……算是……”

“构成的一份子。”

“额……”

蓝鸟人愣住。

虽然早有预感并且也曾不止一次地在周恒和封凌面前提出过类似的想法，但在此刻，得到始皇帝的确定的此刻，蓝鸟人依旧被刺骨的寒冷折磨得牙齿打颤，不敢相信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为了掩饰惊恐，他故意用自嘲的口吻大声说：“我就说嘛！我这样的三流作者写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衍生成一个全新的书中世界！现在真相大白了！一切都是高位神灵的恶作剧！只是我的运气恰好不错，我的书被创造这个书中世界的神灵选中，成为构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哈哈！哈哈哈！”

“你笑的很悲伤。”

封凌平静地指出蓝鸟人蕴藏在狂声大笑后的悲痛情绪：“你其实并不接受这个真相，但你又不能不接受。”

“对！我不想接受，但是我也不能不接受！”

蓝鸟人低下头，痛苦呜咽：“我知道我是一个没有才华的创作者，连十万收藏的红文都写不出，从不敢妄想有生之年能写出千万收藏的流行大作，更不敢想象我的书会在我死后依旧被人提及。但是我……我……我……明知道自己很无能很失败，也还是在心底深处希望得到肯定，希望能够写出脍炙人口的红文神作，希望我的书中世界……能够……能够……”

“能够自成一个世界，世界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完整人生？”

“对！”

蓝鸟人哽咽着说：“所以，当我得知我的小说因为未知原因衍生出书中世界的时候，我是既震惊又激动，我明知道荣飞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还是毫不犹豫地和他一起进入我的书中世界！因为，这是我的世界！我创造的世界！我的主角们在这里生活，有血有肉真实的……结果……结果……”

蓝鸟人再次哽咽。

残酷的现实彻底击垮了他，脑袋耷拉着，让人不禁联想到刚经历完霜冻考验又马上被狂风暴雪轮番折磨的枯萎茅草。

“……我知道我的这些想法其实非常矫情，作为一个在现实世界中勉强温饱的不入流的十八线作者，我那充满胡编乱造的yy的垃圾小说能被如神灵般强大的高维度生物看中，成为神灵创造的某个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还允许我进入这个世界和我的儿子们、女儿们见面，让我享受虚假的‘创造者’的荣耀，我还有什么资格抱怨！我在这一刻幸运得堪比命运的私生子！但是……但是……”

蓝鸟人发出挖心般痛苦的呜咽。

可惜，他哭的虽然凄惨，却无法动摇在场任何一个人的情感。

周恒看他的眼神始终带着超越情感的冷漠，封凌有心安抚几句，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不想说。

相较于世间无数被动承受的痛苦命运，蓝鸟人的痛显然是微不足道的。

“命运给你的任何馈赠都暗中标注了价格，同样的，命运在给予苦难考验时，也把幸运给了你。”

考虑到联盟关系，周恒最终还是说了几句安抚话。

蓝鸟人：“……”

残酷的现实压在头顶，他不得不接受周恒的解释。

珠帘后，响起始皇帝的声音：“你可知朕为什么召见你？”

“不知道——”

蓝鸟人实话实说。

他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我是构成这个世界的部分小说的作者？”

“是，但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

蓝鸟人困惑不已。

“朕，有办法让你安然无恙的离开书中世界，但你必须为朕做一件事，朕要你想办法让朕很在意的人以另一个形式回到朕的身边！”

“这个……”

蓝鸟人听得一头雾水。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我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说作者，我怎么可能——

“陛下想让胡亥复活？”

蓝鸟人身旁，响起周恒的声音。

蓝鸟人闻言惊得五雷轰顶。

封凌也是倒吸一口凉气：“阿娜达，你确定——”

“若是有可能，不妨试一试。”

始皇帝的声音隔着珠帘穿入三人耳中。

蓝鸟人听过以后浑身一激灵：“我……我……我可能……”

“你目前还是构成这个书中世界的小说的创作者，如果是你的话，或许真的能在番外里面让胡亥有一丝复活的希望。”

周恒也想知道创造者的权柄有多大，选择主动附和始皇帝。

封凌见周恒不反对，自然也不可能反对，乐呵呵的表示：“蓝大作家，接下来可就全看你的啦！”

“可是——”

“如果你能把胡亥带回来，朕就把你安全的送回现实世界。”

如山岳般严厉的承诺传入耳中，蓝鸟人感动得四肢不受控制的跪下，连声道：“我知道！我照办！我一定尽我所能完成始皇帝陛下的要求！不过……我也只是暂时的创作者……未必有可能真的……万一失败的话……我……我……”

“只要你尽力而为，让朕感觉到你的诚意，朕事后必定信守诺言。”

“谢陛下！”

不用别人提醒，蓝鸟人已经跪地谢恩，四肢趴在地上，恨不得一辈子。

……

蓝鸟人起身后，始皇帝命封凌带蓝鸟人出去，隔着珠帘问周恒：“你认为蓝鸟人有多大的成功可能？”

“无限接近于零。”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