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后不久,周恒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流浪猫狗救助中心的正式员工招聘已经进入尾声，山海社区的弱小生物们在武钢成的带领下一本正经地坐在员工培训大厅，水汪汪的大眼睛呆萌地看着周恒。

被这么多毛茸茸包围的周恒突然有种罪恶感。

他咳嗽一声,宣读山海后裔们入职后需要遵守的人类社会的规章制度,同时提醒它们：“感觉化形药即将失效，立刻找地方躲起来,或是向同伴求助，尽一切可能不要被人类发现。虽然人类喜欢可爱的东西,但也有一些人类渣滓以虐杀动物为乐。另外，别看人类成天对着纸片人发花痴，如果在现实中看到超出认知的生物，他们的第一反应通常是恐惧。”

“嗯嗯嗯！”

弱小的后裔们连连点头,头顶的猫耳少年、兔耳、垂耳、蝴蝶耳、珊瑚耳跟着一起摇晃。

这一幕让周恒忍不住想起一句话——

如果可爱能杀人……

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毛茸控之魂的周恒急忙三言并作两语结束讲话，将讲台交给武钢成。

武钢成常年和非常识生物打交道,深知人类的黑暗面,因此,他对即将入职流浪猫狗救助中心的山海后裔们的入职培训更偏向于——

“你们的工作是救助城市内的流浪猫狗，它们中的很大一部分曾经被人类抛弃,有的甚至在被抛弃前遭受了人类的残酷虐待。但我想告诉你们，人类是一个很庞大很复杂的种群,有很多坏人也有很多好人。你们不能轻易相信人类，但也不要因为少数人的恶劣行为就对人类失去信心。”

“那如果坏人伪装成好人来救助中心领走受救助的小动物带回家继续伤害呢？”

台下,有山海后裔提出疑问。

“这个——”

“我们将给所有在山海流浪猫狗救助中心得到过救助的猫狗打入镌刻符咒的芯片,如果领养者是伪装成好人的大坏蛋,符咒会在他第一次虐待他的领养小动物后激活，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三头犬信口开河地表示。

武钢成皱眉：“你这……”

他不赞成三头犬的以暴制暴。

台下受训的山海后裔们却无不鼓掌叫好。

它们喜欢善良的人类，讨厌披着人皮的恶魔,三头犬的建议正切它们下怀。

武钢成无奈，求助的目光落在周恒身上：人类的行为自有人类的规则法律约束，它们这样肆意妄为会破坏人类社会和山海世界的平衡，是犯罪！

周恒感觉到武钢成的情绪，垂眸，微笑不语。

武钢成：……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武钢成追上周恒，怒气冲天：“刚才开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对三头犬它们的馊主意！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少心血才让政府默许山海社区的存在！它们这样做，会毁掉来之不易的和平！”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周恒说，“往前推百万年，人类也只是动物世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不是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现在是百万年后的科技时代，不是人类的祖先刚刚学会自立行走的几百万年前！”

武钢成强调说：“现在的人类只要按个按钮就能毁灭世界，你对山海生物的纵容只会毁了他们！”

“是吗？”

周恒抬头，微笑着说：“人类能够毁灭的只有人类自己的世界，宇宙不会被人类毁灭，地球不会被人类毁灭，地球上的生物也不会被人类毁灭。”

“所以你是铁了心要纵容它们？”

“我只坚信万物自有因果。”

说完，周恒不再理睬武钢成。

武钢成眼看劝说无果，也不得不暂时放下。

反正弱小的山海后裔们闹不出大风浪，会因为虐猫狗被符咒反噬到死亡的人也不得不说是死有余辜。

当然，作为一名尽责的社畜，武钢成会在流浪猫狗救助中心正式开门营业后密切监视这里的一举一动，以防万一。

……

……

封凌和国师约定月底见面。

考虑到这场见面可能牵扯到原主的身世，周恒于是约出已经贵为圣心医院院长的凤凰渣男章程，在周家父母的见证下，来一场盘根问底！

章程和安家通过气，知道周恒会在近期内约自己见面。

收到周恒邀请后，章程故作气定神闲地走进包厢，看到周家父母也没有露出意外神情，大方地坐在周家三人对面。

“好久不见，周小娥的哥哥、嫂嫂，还有——”

章程拖长尾音：“本该以我儿子的身份出生的你！”

“住口！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周父被章程激怒，要不是周母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会现场用皮鞋抽章程的脸。

“孩子他爹，你要冷静！冷静！”

周母努力安抚周父。

周父深吸一口气，叱骂章程：“二十多年不见，你的脸皮还是和当年一样厚。”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脸皮不厚，事业不飞。”

章程笑着接受周父的嘲讽，表现出非常人的寡廉鲜耻。

周父感到一阵血压高。

周母给他喂药。

周恒抬手，给章程倒了杯茶，说：“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请你吃饭吗？”

“知道，你想和我把话说清楚。”

章程含糊表态。

周恒：“你觉得我会和你把什么话说清楚？”

“当然是……是……”

章程眼珠一转：“你我如今都是社会成功人士，以后难免在社交场上碰到。提前把话说清楚，下次见面的时候就能公事公办，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了。”

“只是这样？”

周恒端起茶杯，修长骨干的手指轻轻敲击白瓷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咚！咚！咚！

像极了心跳的节奏。

章程心中有鬼，听着节奏不免慌乱，故作镇定地重申说：“周恒，不管你信或是不信，我都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周小娥当年生下的不是我的孩子！”

“我知道。”

“那你还——”

“我确实不是你的孩子，但你也确实严重伤害了我的母亲，”周恒说，“如果不是被你伤得鲜血淋漓，她又怎么可能扔下襁褓里的婴儿服药自杀？”

“她给别人生下孩子，你让我怎么对她负责！我那时可是圣心医院首屈一指的绩优股！有头有脸有前途！我丢不起这么大的脸！”

章程开始强词夺理。

周恒淡淡一笑，反问章程：“她为什么会怀上别人的孩子？”

“……我……我怎么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章程眼神闪烁，不敢正面回答问题。

周恒：“据我所知，急诊科的护士忙得三班倒，谈朋友都需要挤出时间，只有时间管理大师有能力上班之余脚踏两只船。”

“……你想说什么？”

“你说呢？”

周恒含笑看着章程。

他的笑容让章程一阵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是吗？”

周恒喝了口水，眼睛微微眯起，狭长的眸光落在章程脸上，激起内心深处最幽秘的恐惧。

“我……我……”

“说吧，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我不能说！说了就会……会……”

“说了可能会死，不说就一定不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周恒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出最残忍的威胁，影子投映在墙上，随着话语轻轻摇晃，传出嘶嘶的电流声响！

影子，是活物！

或者说——

是那个世界的生物！

意识到这点，因为不能说的原因和那个世界曾经有过短暂简单接触的章程吓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

“我……我……”

“不说就算，它们也已经——”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章程神情慌乱至极，眼睛在眼眶中疯狂颤抖滚动：“你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凡是我知道的，全部可以告诉你！”

“算你知趣。”

周恒微微一笑，对渐渐缓过气的周家夫妻说：“爸，妈，隔壁影院的电影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场，你们赶紧去看电影吧。”

“阿恒，你确定……你可以……”

周家夫妻担忧的看着周恒。

他们知道周恒是故意支开他们。

周恒闻言，温柔承诺：“我是成年人，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那……”

“快去吧，电影不等人。”

“嗯。”

周家夫妻拿着电影票离开。

房门合上，周恒看着抖如筛糠的章程：“现在可以老实交代了。”

“我……我……”

“第一个问题，我母亲为什么会怀上她压根不认识的人的孩子？”

“是……是……事情是这样的——”

章程扛不住压力，将事情一五一十的抖出来。

一切要从院长得知自己女儿看中章程约章程吃饭那天说起。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贪财，我虚荣，我想做老院长的乘龙快婿从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但是我又舍不得周小娥的痴心一片死心塌地，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两个女人之间游走，无法作出决定，直到院长约我吃饭，和我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说他知道他女儿喜欢我，我也想通过和他女儿结婚成为下一任院长，他可以成全我的野心，只要我……只要我牺牲周小娥！”

“你没有问为什么？”

“我问了，他说他爱他的女儿，见不得女儿受委屈，希望我能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章程捂着脸，痛苦地说下去。

“我接受了老院长的要求，准备烛光晚餐招待周小娥。周小娥知道院长女儿追求我，以为我约她吃烛光晚餐是要提分手，全程心不在焉，我趁机将院长提供的药物混入倒给她的红酒中，又说了一堆甜言蜜语哄她喝下，然后把她交给院长派来的人。”

“你——”

“我知道我不是人！但在爱情和前途之间，我必须做出选择！何况我对院长女儿也就是我现在的妻子并非没有感觉。”

章程厚颜无耻的表示。

周恒看着他的无耻嘴脸，一言不发。

章程的叙述还在继续。

“……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对周小娥做了些什么，一天一夜以后，他们把周小娥送回来。她还在昏睡，院长让我把她衣服解开放床上，假装她的一天一夜都和我在一起。我全程照做，成功骗过周小娥。”

“一个月后，周小娥发现自己怀孕，是失踪的一天一夜怀上的。她以为孩子是我的，偷偷找上我，表示为了我的前途，她可以打掉孩子。但在她为了孩子的事情找上我以前，院长已经和我通过气，他要我稳住周小娥，让周小娥把孩子生下来！”

“这一次你依旧没有问为什么？”

“我问了，他说这是对我的考验，只要我通过考验，就可以和他女儿结婚，将来继承圣心医院。为了前程，我别无选择！”

“通过毁掉爱你的人的人生为你的前程铺路也叫别无选择？”

周恒冷笑。

“不然能怎么样？”

章程双目赤红地看着周恒：“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足够的好运能白手起家功成名就！为了成功，不择手段有什么错！”

“真的没有错？”

周恒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

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冒出无数扭动如蛇的黑暗触手。

“这……这……”

“嘘。”

周恒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章程不解，低头，看到椅子下的阴影冒出黑色触手，牢牢握住他的脚，冰冷滑腻的感觉吓得他——

“——啊！”

“说出真相，我就让它放开你。”

周恒语调冷漠的打断章程的惨叫。

章程不得不顶着刻骨寒意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的刻意欺骗，直到孩子出生前一天，周小娥都以为孩子是她和我的爱情结晶。直到，周小娥看到孩子。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她就被孩子的眼睛吓得晕过去！两个黑褐色眼睛的亚洲人，怎么可能生出蓝紫色眼睛的孩子！但依照院长的要求，我必须让周小娥把孩子养到满月，我只好在她的饮食中添加药物，让她成天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最终——”

“你谋杀了她？”

“对，我谋杀了她，但也拯救了我。”

双腿被黑暗中的手按住、肩上还搭着一双黑色的手的章程狰狞狂笑：“她不能接受生下魔鬼的事实，稍有清醒就会想杀死你，依照约定，如果你被她杀死，我的前途就结束了！所以我持续不断地给她吃药，最终因为药物过度导致她死亡。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还好有院长帮我篡改记录，送我出国避风头，让整件事得以圆满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