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好刺的白嫩鱼肉盛在小碗中,他把碗推到她的面前,连头也没抬一下。
难为他如此体贴,循柔面露微笑,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
林思惟抬眸看向她,如果他要是死了呢,她会不会……
“怎么了?”循柔不解地问道,看她做什么,不喜欢吃青菜?
算了,林思惟收回了目光,他就在她眼前,尚且收不住她的心,他要是死了,她能记得他是谁?来年春日给他上炷香都是好的,他咬了咬牙,或许连炷香都捞不到。
循柔瞅了瞅他,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还是多吃点青菜好,消火。
……
夜色沉沉,几盏油灯亮着微弱的光。
林思惟一身长袍,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案上纸砚笔墨俱全,几份书信文书摆在面前,他的手搁在案上,静静地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面容沉静肃穆,不怒自威。
张得禄坐在对面的地上,无力地靠着身后的墙面,耷拉着眼皮。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蜡烛偶尔响起毕剥的声响。
张得禄万万没想到他会被这样一个年轻人给骗了过去,如今落入他的手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听之任之。
他无比懊悔,要是当年直接拿刀挥下去,也就没有今日的祸事了。先帝死时,小皇子不哭不闹地睁着一双眼睛,婴孩纯净的眼睛藏不住一丝罪恶,陛下极为厌恶,命他把小皇子扔到山林喂狼。
张得禄亲眼看到有野狼把小皇子叼走,之后又曾去寻找过,也有骨肉血迹,他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竟让那个孩子又活了下来。
一念之差留下来如此祸患,怎能不让人懊悔,如何能再回到那一刻,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挥下刀去,斩草除根。
张得禄的恨意外泄,林思惟瞬间看了过去。
迫人的视线令张得禄心中一惊,没想到他如此敏锐,赶紧收敛起情绪,耷着眼皮,往暗影中缩了缩。
林思惟心情不怎么好,拿起纸笔书信,朝他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淡声道:“宫里来信了,公公应该知道怎么回。”
张得禄手上的绳子被解开,捆绑了许久的双手麻木酸痛,不停地抖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握住笔。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起初林思惟把信函放到张得禄面前的时候,他便想着借此机会向外面通话,可林思惟拿过去只扫了一眼,就把他藏有暗语的书信撕了个粉碎。
张得禄惊疑不定,吃过一次次苦头,半条命差点搭进去,他终于不再试图往外传话。
林思惟还用得到他,就像当初张得禄想利用他引出暗处的势力,再一网打尽一般,张得禄对他来说,也同样是一把好用的刀子。
曾经的恩怨纠纷,无法让林思惟生出多大的感触,自他有记忆起就是生活在一个平静的小村子,有一双疾病缠身的父母,过着与她截然不同的日子。
当她享受奴仆伺候,为一道不可口的点心而皱眉时,他还在考虑着如何吃饱饭,怎么更好地活下去。
他看到的是民生维艰,她眼中的是盛世繁华,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太远,他不快一点,怎能撑得起她的光华,就像她说的,他要更上进些。
林思惟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到床边,去解外袍的时候,她忽然醒了过来,声音带着睡后的微哑,“你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