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意识到自己已经抵达极限时,宗锦已经合上了眼,无力地往下倒:“……我答应要把天下打了送他的……”最末几个字已说不出声音,北堂列什么都没听清楚。他只默默伸手接下宗锦的身体,站在雨中略显愁苦地看着宗锦寡白的脸。
“……不愧是你。”
——
宗锦再恢复知觉时,天是亮的,雨也停了。他仓皇地爬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垫着大把的枝叶,目之所及都是赫连军的铠甲。有同样躺着的伤兵,也有走来走去还在忙碌的家伙;再往远处看,便能看到被不断拖到一处的尸首。
战事打完,才会开始收拾尸体;为了防止疫病,这些在战场上死去的人通常都无法落叶归根,只能草草烧了,敛一把灰带回去。那一把灰究竟是谁的骨灰,又混杂了多少将士的骨灰,谁也说不清楚。死人不会在意自己死后是土葬还是火葬,但活人需要这一把骨灰聊以慰藉。
他虽然早已经看惯了残破的战场,可每当看见时,总难免会觉得胸口沉郁。但没等他想更多,他又忽地紧张起来,捡起身旁的丛刃便踉跄着爬起来:“赫连恒呢?赫连恒在哪儿?”
宗锦随手抓了个兵士急匆匆问,对方指了指前头,垂着眼没有说更多话。
——这是什么意思?
——等等,他们是输是赢?
眼下这情形,既可以是得胜之后打扫战场,也可以是战败撤离后的处置。
而兵士的表情,似乎在告诉他,更有可能是后者。宗锦没工夫再问什么,立刻朝着前面跑去。他仍浑身都疲倦得很,四肢躯体到处都在疼,一时间都分不清楚哪里受伤了哪里没受伤。然而他无暇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只想快些确认赫连恒如何了。
林间的路还很泥泞,也只有到了白天,才看得见昨晚的纵火究竟将林地烧成了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