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撒也察觉到贺崇在看自己的手腕,悄悄把自己的袖子往下扯了扯。
“嘿嘿,今年个子长得比较快。”
“所以这件应该勉强能穿上。”贺崇把刚刚穿上的西装又脱下来,替方以撒披上,“这下应该不用担心蹭到椅套上了。”
西装上还带着贺崇的体温和古龙水味,这个突如其来的包围让方以撒傻了眼,最后还是被贺崇晕晕乎乎拽上了车,让出租车司机开到附近的职校。
方以撒在车上缩成了一个球。贺崇逗他:“怎么,怕我吃了你?”
方以撒说:“不怕你吃了我,但我怕你让我赔您的西装啊。”
他又低下头左右看看,自顾自叹了口气:“哎,应该已经脏了,就别把这椅套弄脏了。”
说完自己又笑了起来,对贺崇说:“我特别抠门,多赔一点钱心里会纠结很久。”
他脸上的刀疤旁,竟然有一个小酒窝。
贺崇下意思想去摸一摸,手伸到方以撒脸边察觉到这行为太唐突,便替他把衣服拢好:“不会让你赔钱的,穿好,别着凉了。”
“嗯。”
这段路似乎格外漫长,让贺崇有了更多时间来了解方以撒。
“你叫方以撒?”
“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修车店听到你的同事叫你就记住了。”贺崇问他,“你的家人里有基督徒吗?”
方以撒点点头:“我嬷嬷是基督徒。”
“难怪了。以撒是圣经里亚伯拉罕唯一的爱子,你有个好名字,应该也有一个疼爱你的好亲。”
听到父亲两个字,方以撒愣了一下,随即,他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让这小小的出租车厢里都弥漫着无尽的温柔和幸福:“是的,我爸爸很疼爱我,他一直在等我回家。”
他一直在等我回家。
贺崇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他不知道这钟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这个感觉像是一种与生俱来蛰伏在内心深处的本能,直到此刻,才释放出来。
以撒过得并不好。
看过太多人太多事,贺崇很轻易地便从交谈和观察中看出了方以撒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环境。他应该是孤儿,和嬷嬷一起住,因为经济条件不允许,所以早早出来打工,后来手头宽裕了一些,就开始念夜校。
然而他似乎从方以撒身上看不到一点被这种贫穷生活磨砺出来的棱角和世侩,他连说起自己抠门时,都带着孩童般的纯真和真诚。
贺崇又想,他的父母,出身应该相当好,在传承下来的基因里,保留了优秀的那一面。
Chapter 3
到达书店时正好是夜校第二波下课的时间,这所夜校除了方以撒这类念中专的,还有不少成年人过来进修。书店里外熙熙攘攘,有人在翻阅报纸杂志,有人在聊天,方以撒把西装脱下来还给贺崇,从口袋里掏出口罩准备戴上,贺崇问:“你戴口罩做什么?”
“不戴会影响市容的。”方以撒把口罩绳子套上耳廓,开玩笑说,“有些小孩看到我会害怕,有些女孩子也会。”
贺崇说:“其实你不必在意这些的。”
方以撒已经走到书店里面:“可是我已经习惯了……以前觉得自己难看每天都戴着,后来习惯了这张脸,却没办法让其他人习惯。其实也没关系,戴口罩还能防雾霾,挺好的。”
走到柜台前,方以撒问:“老板,《中等职业学校英语》的配套练习册还有吗?二十六块八毛的那种?”
贺崇纠正他说:“是二十二块八毛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