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日车氏寻到了花满蹊,一开口就寻莺莺:“请问掌柜的萧夫人可在店里?”
她虽然本性难改,还是四下转动着眼珠子打量,但到底如今倒多了几分谨慎不敢在外过于张狂。
莺莺放下手里活计,问她:“可有什么事?”
车氏一见儿媳妇便诉起苦来:“儿媳啊,那间房里又冷又潮,我那张床一下雨便咯吱作响,娘可怜啊……”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只不过这眼泪落得并不真心,落两滴便拿帕子捂着脸痛哭,帕子上一滴都不湿。哭两声还抬起眼偷偷瞥莺莺脸色。
莺莺哭笑不得。她咳嗽一声,淡淡道:“你若是不满意,大可去车家或是去原来那户人家。”
“原来那户人家”说的是要将车氏卖走的那户人家。
车氏悚然一惊:那户人家主母凶狠,全家都是唯利是图之辈,在他家也吃不好睡不好,更何况她是逃出来的,卖身契还捏在主母手里!到时有个逃妾的身份只怕要被押进官府大牢。
再说了,苏莺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车氏可是瞒得死死的,谎称自己从山东一路寻来,可没说还有什么给人做妾的事。
她惊慌失措抬起头,正撞上莺莺的眼睛似笑非笑盯着她。
那对眼珠子幽幽如黑曜石一般闪烁,似乎将她心里的算盘瞧得一清二楚。
车氏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她惯常是个好逸恶劳的性子,这些天安危解决后便开始盘算想要更好的享受:莺莺安排她住下的房子固然不错,可比起萧家的富贵这些便不算什么了。
她便盘算着来痛哭一场,借助苏莺莺的善良来踏进萧家的门。
脑海里一瞬间有好多个点子转过,她忙道:“我家九郎是好运才娶了这么个难得的好儿媳……”
还没等她说完,就听莺莺笑:“夫人谬赞了,我可算不得什么好儿媳。光是违背夫君的意思留下你这一条就不算贤良。”
她出言提醒车氏,萧照这个儿子可不想要她。可别想着给莺莺戴一顶高帽子就肆无忌惮提要求。
说到这里车氏气势大失,她这回是真掉下来了眼泪:“我知道我这老婆子不受待见,早知就寻个河沟跳了也盛下这么多事……”
莺莺偷着在心里笑,这位婆母从青州一路折腾到汴京从给人私奔到给人做妾,瞧得出来是个生命力极其强劲有韧性的人,又怎么会轻易跳河轻生?
要跳河她早就跳了,青州旁边就是大海,何必还要折腾到汴京再跳?
只可惜满脑子都是些小聪明,专思盘算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莺莺便不搭理她的话茬。
车氏嚎了一阵,看莺莺不搭理她,自己先讪讪熄了眼泪。
莺莺却在手里继续忙着插花,将两枝金黄的萱草花插进了一簇雪白的米兰中间,再在侧面装饰各色配花,一来空间上让整座花更显挑空,二来则在色彩上立刻点亮,比原来花型提亮不少。
直到车氏站了好半天,站得脚都麻了,才淡淡问:“说罢,你待如何?”
车氏被她这么不咸不淡晾了半天,心里再有什么打算这时候都偃旗息鼓了,原本忐忑不安,此时见莺莺搭话,忙不迭道:“儿媳,我想,我想换个地方住,还想换些器物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