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澹立在湖边青石板路上看了看,吩咐身边内侍:“把船叫过来。”
内侍手做成喇叭状冲着船娘喊了几声,小雨哗哗,雨声加上乐声,离得远船上怕是没听到,老半天也没有反应。
小内侍觑着谢澹的脸色,索性放开了嗓门,连蹦带跳带招手,画舫才终于有了反应,慢慢划了过来。画舫缓缓靠岸,卫临波一伸头,瞧见雨幕中皇帝撑伞立在岸边,一张脸黑得都能滴出墨汁了。卫临波立刻又缩了回去。
叶初从画舫伸出头来,瞧见谢澹高兴地笑了下,等船靠岸,便被丫鬟扶着小心踩上踏板,谢澹把伞撑过去遮住她,伸手接住她过来。
叶初被谢澹扶着站稳,回头笑道:“林姐姐,你明日还来玩吗?”
“明日……”卫临波故意落在丫鬟们最后,躲在画舫就没出来,含糊道,“明日再说吧,我不一定能脱开身。”
“那改日你来玩记得叫我。”
“好的。”
两人一问一答,谢澹脸色不禁越发黑了,这才玩了一个下午,见了他都没先叫哥哥,就只惦记着哪门子姐姐了!
谢澹把伞往叶初手里一塞,一手托着她腰臀一手揽住她的背,抱起人来就走。
谢澹一口气把叶初抱到岸边水榭,把她放下来看了看,小姑娘出门时还穿着藕荷色绫绢的绣鞋,雨虽然不大,可这么走回去一准要连裙子都湿了,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蹲下|身来,叶初笑嘻嘻爬到他背上,谢澹背起她回去。
卫临波从画舫窗中悠然望着岸上,皇帝背着小姑娘,小姑娘两手撑着伞,两人就那么在雨中悠然走远了。卫临波莞尔一笑。
“我说,你怎么跟这位小祖宗玩到一起了?”卫沉跨进画舫,挥手叫船娘都退下。
“不能跟她玩吗?”卫临波笑道,“这位小主子,还真是叫人没法不喜欢。”
卫沉道:“容小的提醒您一句,那就是陛下的眼珠子,您可有点儿分寸。”
“卫大人眼中我就是个没有分寸的人吗?”卫临波从容反驳道,“也容小女子提醒您一句,我可没找姑娘玩儿,姑娘叫我陪她游湖,我还敢拒绝不成?”
卫沉在卫临波对面坐下,默了默,一时却不知要说什么,卫临波先开了口。
“卫大人,你们到底打算何时让我伤重不治啊,我什么时候可以离京?”
卫沉道:“陛下命三司审理楚家一案,总得些时日,便能为你父亲平冤昭雪,昭告天下,再说宫里一些事务也要你帮忙一阵子,你急着走做什么?”
“这些事情我不在京城也无影响,我打算先回茂州祭奠父母家人,然后也就该入秋了,秋色宜人,我不用再东躲西藏隐姓埋名,就想四处走一走。”卫临波宛然一笑,意有所指道,“卫大人,我并不太喜欢京城,不习惯这里,不打算继续留下。”
“你……你家人都不在了,你孤身一人,又能去哪儿?”卫沉默了默,沉吟片刻,一鼓作气说道,“等你父亲平反,你就可以恢复林姜的身份,陛下必定下旨安抚其家,你也能安定下来,京城并无几个人见过卫妃娘娘,不必担心有何妨碍,若是……若是我向林姜姑娘求亲,你……可愿意做卫家妇?”
“卫大人说什么呢,你怕是喝醉了。”卫临波摇摇晃晃站起来,笑道,“要么就是我醉了,我方才喝了一壶女儿红,姑娘夸我海量呢。”
“林姜!”卫沉缓缓说道,“不要回避。卫沉虽然浪荡数载,却难得开这个口,绝无妄言。”
“卫大人,你我其实都明白,我做不了卫国公府的宗妇,也不想困于内宅之中,卫大人还是不要错付了。”
她大约真有些醉意了,摇摇晃晃踩上船板上岸,脚下不稳,卫沉忙扶了她一把,卫临波便独自拿着一柄伞,雨幕中青伞绯裙,翩然离去了。
卫沉独自在船头站立片刻,无声一叹,打算走人时才发现卫临波拿走的是他的伞。
这会儿船娘也让他打发走了,四下无人,他竟没有伞回去了。卫沉苦笑摇摇头,在雨中漫步离开。
谢澹背着叶初回到雨前斋,雨虽然不大,两人身上还是湿了一些,尤其谢澹,鞋子和衣袍下摆都湿了,两人便各自回房沐浴换衣,收拾停当,谢澹去后头跟叶初一起用晚膳。
小雨清凉,雨丝一条一条挂在廊檐下,颇有意趣,屋里光线却很暗,已经早早掌了灯,丫鬟们摆好餐食便退了出去,两人洗了手对坐用膳。
兴许是听说姑娘跑去钓鱼了,厨房晚膳做了一道红烧鲈鱼,一道桃花虾,谢澹给叶初剥着虾,随口问道:“怎么跟卫临波玩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