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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二皇子不死,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也不敢让一个两岁大的幼童坐江山,于是顺理成章的,世宗皇帝死后的次月,瑞王拿着太后的懿旨登上了皇位。

叶夫人怀相不好,孕期心境郁结,生产时又伤了身,身子便一直不太好。叶夫人生产之后,谢澹原本是要离开的,叶夫人极力留下了他。外面到处是搜寻追杀他的人,叶夫人名义上还是定北侯夫人,定北侯军权在握,这庄子里虽然也来人搜查过,却不敢太放肆。

庄子里好歹是安全的。叶夫人把他藏在庄子里,对身边下人也只说谢澹是她娘家的远亲,亲自教导他读书习武。少年背负着国仇家恨,满心的仇恨和戾气。他这个年纪,出去又能做些什么,也只能先蛰伏。

他那时不太会照顾她,偶尔他抱着襁褓里的小婴儿,看着这么个软骨隆冬、像凉粉冻一样白里透青的小妹妹犯愁,压根不怎么敢碰她。

谢澹在如意小庄一躲就是两年多。庄子里的日子十分平淡,叶夫人整日带着女儿和谢澹平静度日,她一个独居的女眷,便有足够的理由闭门谢客,不见外人。养一个早产的孩子耗费心力,叶初太小,也不敢带她外出,等到叶初出生的第二年开春,不满两岁的叶初已经牙牙学语,养得康健了一点,可以带着出门了,叶夫人便决定要离开京城,去江南。

叶夫人一直就有这个打算。江南烟雨,吴越风情,民风也相对开放,适合她和女儿养身体,远离京城和定北侯府,也借机把谢澹送出京城,延始帝的鹰犬一直在追查追杀他,他随时性命不保,少年总不能一直困在这方寸之地的庄子里。

叶夫人卖掉了庄子,变卖了嫁妆铺子和其他一些带不走的财物,悄然离开庄子,从濲州乘船一路南下。他们在吴中小城安顿下来,买了个宅院,谢澹也开始谋划着自己将来的路。

然而叶夫人早已经伤了根基,再长途劳顿,定居江南后就一直病着,谢澹不敢离开,便留下来守护叶夫人母女。叶夫人当年冬天一病不起了。

叶初早产先天不足,那时才刚学会叫娘亲。冬日的阳光下,叶夫人裹在厚重的狐裘里,抱着叶初,温婉地笑着跟她说:“安安,你还这么小,什么也不懂,娘亲要是走了,你就听哥哥的话。”

叶夫人原本也没指望谢澹来养叶初。他自己还是个半大男孩子,身世又特殊,如何养大一个不到三岁的孱弱幼儿。叶夫人病中早早做了安排,等她故去,叫谢澹派人把叶初送往绥州,交给她的妹妹叶毓抚养。

叶夫人那时担心,她若是不在了,叶初会被送去定北侯府,或者送回京城她的娘家。叶夫人决计不愿意让女儿在这两家抚养长大。

这个宁为玉碎的女子,终究是倔强的不肯苟且。

十三岁的谢澹成了这方小院的一家之主。他料理完叶夫人的后事,抱起叶初,关上门继续过日子。从此他背负的不止国恨家仇,还有一个比他更弱小的她需要他。

他在这世间,终于有了牵绊。

从此他不再是孑然一身,迫使他不得不心性坚韧,不能颓废不能因仇恨迷失心性,不敢再轻言生死。支撑着他一路强大起来。

说要送叶初去绥州,可是当时西北边关战事频发,很不太平,绥州路途遥远先不说,叶初年幼体弱,一路坐船来到江南已经是不易了,去绥州的路要艰难许多。谢澹绝不敢轻易送她出行。他想,等几年吧,等她大一点。

这一等又是三年,叶初虚岁六岁,十六岁的谢澹也开始准备去承担自己背负的使命,不管怎样,不管命运如何,他总得给父母报仇。

最初跟着他一起逃出来的人,是他自小的一个贴身太监和两名侍卫,实则是父皇放在他身边的暗卫,他之前悄悄派了其中一个潜回京中,作为联络和打探消息。

剩下那个暗卫徐七便自告奋勇说,把姑娘交给他吧,他但凡还有这条命在,就一定要把姑娘平安去到绥州。

可这样的世道,他们这样的身份,一条人命算什么?

谢澹看着怀中的小妹妹,不满六岁大的叶初有些瘦弱,小脸有些过分的皙白,一双眼睛便显得特别大,此刻正委屈地望着他,睫毛一眨,便扑簌簌往下掉眼泪珠子。

“哥哥,我不要走,不要跟你分开。”

“乖,你就先去一下,等哥哥办完了事情,立刻就去接你回来。”

谢澹也不舍得,可是不得不送走她,接下来他要走的路可能刀山火海,根本没法再带着她。小人儿哭得让人心碎,谢澹更是不能放心让别人送她,便决定亲自护送她去绥州。

他那时想,叶夫人把她托付给他的,他总得送到绥州,亲手把她交托给她的姨母。他们扮成要去西北投亲的普通百姓,先从吴中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