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婳点点头,跟着林揽熙往外头走去,昌宁则按照林揽熙的眼色,跟在了她的后头。
外头的场面比想象的还要乱。门前,是早已被挤塌的粥棚,连熬粥的大锅都已经倾覆了。那些妇孺们躲在角落里哭泣,身子骨尚好的灾民则在抢小李府带来的一些尚未来得及切的肉和白米。不远处,一众灾民似乎已经瞧见了这里的肉,这一股脑地涌过来。
耳边有哀嚎声和呼痛声,还有抢夺声。
李清婳原本胆子就小,此刻更是已经吓呆了。她站在那不知所措,被这幅从没见过的场面镇住,如同误入狼群的小羊一样。
这是一个真正的世界,是一个远离贵胄宫廷的虚荣与浮华的世界。在这里,只有吃饱饭三个字。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三个字而战,几乎要拼上自己的性命。
“清婳。”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与众不同的声音。李清婳带着泛红的眼圈抬眸望去,只见从前只会欺负人的林揽熙此刻像一个真正的夫子一样,伸着手,把所有的关切都给了自己。
“把手给我,我会带你出去的。”他的语气平和而笃定,与从前那个睥睨世间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外头的争抢声,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在这一瞬间显得没那么可怕。李清婳咬咬牙,刚把手指尖伸过去,那双手便已经紧紧把她的手藏在手心里。而后,她看见的是他挺括的背影。
回想起那时的场景,李清婳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周围,只看着脚下的路。但她印象很深的是,林夫子的手温热而有力。
李清婳更不会知道,这一幕被李桃扇看在了眼里。从施了第一碗肉粥之后,她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原本在别的粥棚的灾民一股脑地涌过来,几乎把那群妇孺冲散。有的人站出来控制场面,但不知被谁用粥碗狠狠拍在了脑袋上。
之后,便是愈发控制不住的场面。那些灾民如蜜蜂一样涌了过来。小李府的护院还算忠心,护在了李桃扇的前头,簇拥着她平安逃到了街角一间铺子的二楼上。那间铺子是小李府的产业,之后便把大门紧锁,再也没让人进去。
彼时的李桃扇抿着熟水看着外头的场景,恰好瞧见李清婳的手被林揽熙紧紧握在手里。她立刻失手摔掉了手里的杯盏,熟水立刻撒在了裙子上。
她被烫得一跳,赶紧扯着裙裾喊玉儿,玉儿急忙奔过来,一脸心疼地帮她检查伤口又更衣。半晌折腾下来,等李桃扇再想去窗口看时,外头已经没了二人的身影。
可她确定自己没看错。李清婳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徐铭洲,结果转眼便把铭洲表哥锁在府里苦读了。又装出不喜欢太子的清高样子,结果呢,还不是跟着他满街跑。
真有她的啊。李桃扇冷笑。
这会的李桃扇还在生李清婳的气,却不知道自己干了多蠢的事儿。
另一边的林揽熙把李清婳送回了李府,而燕儿也和那些护院们同时赶了回来。得知李清婳没事,燕儿的一颗心才落下。之后,没等徐氏说话,她便自己回院子里跪着了。
徐氏也没顾上惩罚燕儿,光想着检查李清婳身上是否受伤了。自然,她也没忘了向林揽熙道谢。
不过,李清婳心情不差,因为林揽熙临走前跟她说,她的主意极好,定能排上用场。
“娘亲,我真的没事。”李清婳笑着窝进徐氏的怀里。“而且,女儿今天觉得,自己的书都没有白读,果真是有用的。”
徐氏不舍得跟婳婳发脾气,但叮嘱她下回万不可这样了。之后,出去找婳婳的李诚业也回了府。见到婳婳平安无事,他竟一口气饮尽了两盏熟水。
“城门外闹起来了。”李诚业关心了妻女两句,便说出了这句话。
小李府的粥棚一共分两处,一处是李桃扇领着几位庶弟庶妹在惠光书院门口施肉粥。另一处便是金静萍于城门外施白粥。因为城门外毕竟不安全,所以像金静萍这样施粥的贵人并没有几位,又因金静萍带的白米尤其多,所以她这边最为热闹。
李诚葛原本在御史府做事,没想到有位官员说惠光书院门口闹开了。李诚葛顿时心忧女儿,赶紧问是缘何闹开的?
那位官员嗤笑一声答道:“也不知是哪个糊涂的,竟然在惠光书院门口施肉粥。这粥少僧多,能不闹起来吗?”
李诚葛闻言一怔,正想痛骂此人愚蠢,却忽然想到早上临出门前,听见桃扇问了厨娘一句,府中还有多少猪肉可用。那厨娘答说冰窖里藏着三五十斤。
李诚葛顿时觉得不对劲。施舍肉粥的,不会是桃扇吧?他又急又忧,一时血气上涌,赶紧命人备马往惠光书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