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和他玩儿啊?他有病你知道不?”
一小男孩拉着小姑娘躲在巷子比较僻静的地方说道。
小姑娘一愣,“你是说杨文清吗?”
“对啊,我们都住在东门巷,所以我知道他有病的,发病的时候可吓人!都没人敢和他玩儿的。”
小男孩严肃道。
“那、那我以后也不和他玩了。”
小姑娘一脸害怕。
他们没发现,转角处有一个挎着布包的清秀小男孩,他手里还拿着眼下县里最流行的糖丝。
刚才三人路过卖糖丝的地方时,杨文清摸了摸兜里的钱,说请他们二人吃,结果买回来却没见到人,还是一婶子好心地指了指另外二人走的放心。
不想他刚追过来,就听见这番话。
杨文清垂下眼,看着手里的三份糖丝,转身往东门巷走。
他微微躬着身体,往嘴里塞着糖丝,还没到东门巷呢,就下起了雨。
杨文清把最后一点糖丝塞进嘴里,抱紧布包,往家里跑去。
杨父刚下班不久,正在做饭,听见雨声顿时说了声坏了,“文清这会儿刚放学,这孩子可没带伞呢!”
说着就准备拿伞去接人,结果刚打开门,就见自家孩子哒哒哒地跑了回来。
“快、快进去换衣服。”
杨父生怕他着凉,赶紧接过被他护得很好的布包,催促道。
杨文清应了一声,把衣服换了后,坐在堂屋的木质沙发上,乖乖地仰起头,让杨父用干毛巾给他擦头。
“爸爸。”
“嗯?”
杨文清抿了抿唇,“我之前交的两个朋友,你知道的。”
“嗯,一个是我们巷子里的,就住后三巷王家的那个是吧?还有一个小姑娘,是你的同班同学。”
杨父越说越高兴,这可是孩子自己交的朋友,也是他仅有的两个朋友。
“嗯,”杨文清的手搅在一起,“从今天起,他们不是我的朋友了。”
杨父手一顿,坐在他身旁小心问道:“吵架了?”
杨文清眼睛红红的:“我有病,他们害怕。”
杨父哪里听得这个话,当下心就像是被针刺一般,他抱住杨文清,“胡说!咱们文清念书好,性子也好,想和你交朋友的多得很,过两天你舅舅和表哥要过来,你表哥可喜欢你了,你们一起玩儿。”
“嗯。”
杨文清把头埋进父亲宽阔的胸膛里,眼泪一点点打湿父亲的衣服,可他很还是很安静,没有大声哭闹。
大夫说了,他情绪不能太激动。
可这样的他,让老父亲更加心疼,跟着也红了眼。
杨母下班回来打开门就瞧见这一幕,她把东西放下后,过来摸了摸杨文清的脑袋,“文清,饿了没?让爸爸去做饭。”
“哦对,我还炖着东西呢!”
杨父怕杨文清看见自己的眼睛,借此机会放下他,快步走进了灶房。
“妈妈,这个是什么?”
杨文清发现杨母带回来两本书,上面画着很好看的花。
“这是我特意托人买回来的,”杨母看了眼他的眼睛,没有问为啥哭,而是笑着把书放在桌上,“你不是喜欢看故事吗?这里面都是。”
杨文清欢呼一声,立马抱起书回了自己的房间,后面杨母跟过来给他点上豆油灯。
杨文清自打识字后,就特爱看书,他们家的豆油灯买的是最大号那种,豆油加得多,点燃后也十分明亮。
“谢谢妈妈。”
杨文清小心地翻开书,嘴里说道。
“作业做完了再看。”杨母笑道。
“好,”杨文清虽然还是很想先看故事,但还是听话地合上书,然后跑到堂屋把布包提到房间做作业。
杨母换了衣服后,也来到灶房帮忙做饭,她压低声音问孩子今儿怎么了。
杨父忍着怒气与难受说了情况,杨母闻言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他们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二人都是拿工资的,加起来一个月也有七八十块钱。
晚上吃海带大豆炖猪蹄,还有一个凉拌黄瓜。
“文清,吃饭咯。”
杨母把碗筷摆好,对杨文清的房间喊了一声。
“好,”杨文清把笔放下,合上故事书,提着豆油灯出来了。
两盏豆油灯的情况,堂屋明亮得很。
“快吃,这有辣椒蘸水,”杨父笑眯眯地说道。
杨文清点头,洗了手过来后,端起碗吃饭,碗里是二人给他夹的菜。
吃过饭后,杨文清帮着收拾桌子,洗碗啥的,虽然家里的条件不错,杨文清也有病在身,但父母并不娇惯他,家务活能做就做。
帮着收拾完了后,杨文清提着豆油灯回到房间,半个小时左右,他拿着书和笔来到堂屋,对正在讨论公事的父母道。
“你们很忙吗?”
“不忙,过来,”杨母冲他招手,“哪个字又不会?”
他才三年级,有些字不认识,就要请教父母的。
杨文清把自己标记出来的字一一指给他们看,得到正确的念法以及词语的意思后,他又跑回房间,拿出自己看故事的专用小本子,把那些字或者是词,一一抄写上去,十分认真。
这是他的学习与阅读习惯。
第二天早上,杨文清吃了饭后,就挎上另一个布包去上学了。
昨儿那个打湿了一点,杨母给他洗了,晾在院子里呢。
路上碰见昨天说自己话的那二人,不等杨文清说啥,那小姑娘就一脸害怕地拉着小男孩跑了。
杨文清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跑了很远以后,才继续向前走。
到教室的时候,他发现好多人都偷偷看自己,议论自己有病的事儿。
其实他在学校没有发过病的,也有人知道他有癫病,但没有到处说。
杨文清看向之前和自己交好的小姑娘,对方赶紧别过头。
他明白过来后,也只是坐下拿出书准备上课。
可中午放学的时候,老师让他请家长到学校谈事儿。
“老师,是因为我的病吗?”
杨文清紧张道。
每个年级只有一个老师,啥都教,也就不存在啥班主任了,老师看着白白净净的杨文清,心里也叹了口气。
他笑着摸了摸杨文清的头,“当然不是,是因为别的。”
杨文清觉得老师不会骗自己,于是回家吃午饭时,就说起这个事儿。
杨父和杨母都是从自己单位的食堂打饭回来的,他们把自己的匀一点给杨文清吃,杨文清都能吃得很饱,中午就不用做饭了。
“那我去吧,”杨父说,“下午我单位也没多大的事儿,我请假去合适。”
“那成,”杨母点头。
下午去学校的时候,杨文清和杨父一道去的。
他们提前去的学校,看着杨文清进了教室后,杨父就去找老师。
老师有些为难地对杨父道,“是这样的,班里有个学生的家伙说文清这孩子有病,怕影响到别的学生上课。”
“关于文清的病,我们送他来念书的时候,就没有隐瞒,老师您也是知道的,”杨父轻声道,“我们也把文清的病控制得很好,现在都三年级了,还没有在学校发过病,我想未来也不会影响到别的孩子。”
“是是是,我也知道,”老师叹了口气,“可就在你来之前,那位家长又带了十几个家长过来,态度很坚决,要是文清不退学……难保其他孩子不会排挤他。”
这话捏住了杨父的命门。
他沉默了许久后,站起身对老师深深鞠躬。
“您别这样!”
老师赶紧扶起他。
杨父不动,“.....如果不能继续在学校念书,那能否让我的孩子保留学籍,期末考试的时候,能让他来参加考试,就算不在教室里,单独在办公室考试也行,拜托了。”
杨文清得知自己要离开学校学习的时候,他并没有闹,只是把自己的东西全部都装进布包里,然后牵着杨父的大手离开了学校。
“爸爸,那我以后在家自学吗?”
“不,咱们院子后面那条巷子里,你张姨隔壁家住着一位大爷,你还记得吗?”
杨父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和他说话。
“记得,他还给过我糖吃呢,”杨文清脑子里浮现出老大爷的样子,“他还给我讲过故事,但咱们巷子里好些人都不搭理他,除了张姨他们。”
杨父握紧他的手,没有告诉他,那是因为这位老人受过批判,即便后来平反了,还是有些抵触与他接触。
“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
“那咱们晚上就过去拜师,看看大爷愿不愿意收下你。”
“好。”
杨文清点头。
吃过晚饭后,一家人来到大爷家。
大爷看着他们带来的东西,以及小小的杨文清,“我收下他没问题,学校保留了学籍,那该发的书和题都是有的,我跟着教就是了,但你们得想清楚,我这儿的情况有些复杂,别人怎么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