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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满脸泪水和一口怒气冲出门,祁嘉穗才发现自己不仅没穿外套,连鞋都忘了换,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毛衣裙,趿着室内拖鞋,光攥着几张证件就一根筋往社区门口冲。
她瑟缩地抱着胳膊,眼泪被夜风吹得冰凉,回身看那栋亮着温暖灯火的小楼。
权衡一下,再回去拿一趟东西好丢脸,她宁愿在外面冻死。
正下了决心要走,值班室窗口忽然打开,一个金色的卷发脑袋探出来,米雅热情地喊她:“亲爱的,这里有一份账单麻烦你现在清缴一下好吗?”
“什么?”
“你们家上个季度的草坪清理费,我上次忘记合算进去了,所以账目一直有问题,你方便现在过来填一下表吗?”
祁嘉穗站在冷风里,像一只快冻僵的小鸟,目瞪口呆地望着洋溢着笑容的米雅,她此刻已经泪流满面,米雅看不到吗?
她哪里看出来方便了?她刚刚分手,她简直不方便死了!
米雅见她一动不动,要跟她强调事情的严重性:“快过来吧亲爱的,如果这笔费用现在不清缴完,我想你们家明天可能会停电,那就太糟糕了。”
祁嘉穗又呆了呆:“什么?不是……不是草坪清理费吗?为什么会停电?”
米雅愣了一下,接着露出更大更灿烂的笑容来:“嗯……我想这其中的一些联动关系我说出来你可能也无法理解,我就不浪费口舌了,总之没错,亲爱的,你现在来填一个表就对了。”
祁嘉穗看了这么多言情小说都没有看到过,女主刚伤心分手,不能潇洒走人就算了,还要给混蛋男主缴费。
此时全世界不应该给她配一首悲伤的bgm吗?为什么会有个外国女人在她耳边用英文循环念缴费!缴费!缴费!
她都跟陈净野说分手了,还要帮他缴草坪清理费?凭什么?他算老几啊?这是什么比悲伤更悲伤的事!
太惨了。
她在值班室填表都填哭了,好几次崩溃到用手捂着脸,一边哭一边用英文哽咽抱怨:“为什么你不去找陈净野?”
米雅满眼怜爱,给她递纸巾擤鼻涕,柔声道:“你是他的女朋友呀,你们是一体。”
“见鬼的一体,现在不是了!从来都不是!我已经跟他分手了!”祁嘉穗简直要哭昏头了,脑子像挤着一堆泡沫,又黏又糊,背个电话号码都填错,又用黑线划掉重来。
米雅拍拍她的背,顺她一下又一下的哭嗝,安慰的话不仅一点也不走心,还相当啰嗦:“哦,那可真是个世纪遗憾,你们看起来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天呐,这真是难过的事,我为你们感到深深的遗憾……”
祁嘉穗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一栏接一栏地填,然后遇到困难,填不下去了,她转过头看米雅,哭唧唧地说:“这一栏要填什么房号代码啊,我不知道,房子是陈净野的呜呜呜……”
米雅说:“那你打电话给他问问吧。”
祁嘉穗瞪大眼:???
她都说她跟陈净野分手了!
祁嘉穗狠狠擦了一把泪,觉得自己这一晚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她直接狠狠扔了笔,用英文大骂道:“让陈净野去见上帝吧!让他去死!谁在乎欠费?请立刻让它停电!非常感谢!”
蹦出最后那句冷若冰霜的英文感谢,祁嘉穗用力摔了值班室的门,不管米雅探出脑袋怎么请求,怎么喊她亲爱的,她也不再回头,直接朝社区外走去。
搓着手臂走出社区,没多远一截路,祁嘉穗就快要冻得四肢僵硬了,她想她真是头脑发热找罪受,沉溺爱情的时候,只想着来波士顿看雪,人清醒了,才想起来,波士顿的冬天是出了名的妖风肆虐。
哪有什么浪漫。
她不得不怀疑,这么走下去,自己这晚可能要冻死在街头。
脑子回放着和陈净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脚趾头冻得发僵,拖着步子,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嘉穗。”
又过了两盏路灯,忽然有人在身后喊她。
熟悉的音色叫她脚步一怔,她眼里转着灿灿泪花,慢慢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