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剑寒眸中阴翳慢慢褪了下去,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闻衍,喉间泛起酸涩。
他不知道闻衍为什么会在意那些东西,更不知道闻衍为什么会哭得这么难过。
有些话他连听都听不懂。
顾剑寒这才发现,他在完全不了解闻衍的情况下爱上了他。闻衍喜欢吃什么菜,有什么特殊爱好,平日里喜欢做什么事,生辰是多久,适合修什么道,他全都不清楚。
也许是风太大了,吹得他的眼眶也泛了红。
“为师不要你补什么,只要你一句准话,方才你说的很喜欢为师,是认真的吗?”
闻衍连连点头,一时间泪如雨下。
顾剑寒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漂亮的猫眸里也洇出一层薄薄的湿意,他望着闻衍,伸手细细地给他擦眼泪,他的肤色要比闻衍白很多,清瘦的手在闻衍的脸上不厌其烦地擦拭着,那是与顾剑寒平日里清冷表象截然不同的可心和温柔。
“怎么这般爱哭呢?”他声音落在风里,被吹得四处飘散,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声叹息,“不是该高兴吗?以后你就是为师的人了。”
闻衍先是怔了怔,过了片刻才愣愣地傻笑起来,他在顾剑寒微凉的掌心里蹭了蹭脸,声音里有着沙哑的喜悦:“我只是太高兴了……忍不住,我不想哭的,师尊别嫌弃我……”
顾剑寒没说话,只是倾身上前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又一个凉软的,细碎的轻吻。那些吻像荆棘鸟的绒羽一样,将他的泪一点一点地沾走了,自己的身体却变得湿重。
最后注定要飞向死亡的荆棘鸟被泪水打湿了羽毛,甘心落在他肩上做一只普通的飞鸟。
等闻衍心情平复下来的时候,顾剑寒也吻累了。他靠在闻衍肩上,抱着闻衍劲窄有力的腰身,说话时的语气听不出是抱怨还是宠溺。
“越吻哭得越厉害,故意为难为师是吗?”
闻衍后知后觉地有些脸热,但更多的是从心脏里满溢出来的喜悦,他抱着顾剑寒舍不得撒手,可是抱得越紧,心里的不真实感就越强烈。
他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向顾剑寒求证两个人互通心意的事实,又一遍又一遍幸福地从顾剑寒那里确认了自己如今的归属。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幸运过,单是抱着顾剑寒,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真奇怪啊,他想,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怎么感觉心都快跳炸了。
对了……他是在和顾剑寒谈恋爱啊。
顾剑寒说喜欢他,只有他。
虽然是骗人的话,但他还是好高兴好高兴啊。
玫瑰花可以向香兰借一点种子,就种在落星阁和他的屋子之间,还要搭几排篱笆,不能让他那位师兄采走了。
戒指的话,修真界不知道有没有钻石,也不知道顾剑寒喜不喜欢鸽子蛋,他现在还没有钱,暂时只能自己学着打磨一对。
至于吉他……他不会制作,修真界大概也不会有这种东西,也许只能看以后能不能开启璇玑阵回二十一世纪了。
对了,还得带顾剑寒去见见他爸妈。
虽然不一定见得着就是了。
“下面那两个大男人……诶,对,说的就是你们。”医馆楼上的小窗不知何时坐着一个女子,头上绾着妇人髻,发间斜斜地刺着两支芙蓉玉点翠落梅簪,眉间花钿是暮山紫五瓣梅,双耳坠着两枚被风摇落的银边飞朱砂梅花。
闻衍循着声音往上去,只能看见一个绰绰的人影。
“你俩要卿卿我我就一边去,别打扰老娘做生意。”
闻衍红了脸,歉声道:“实在是对不住,打扰您了,我们马上就走。”
他拉着顾剑寒的手正想离开,第一步都迈出去了才反应过来——他们不就是来找人的吗?
闻衍被幸福冲昏了头脑。
虽然平日里也不怎么聪明。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孟馆主吗?”他朗声问,声音明显还是沙哑的。
那女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倚窗看了他们一会儿。窗外的风又紧了些,闻衍一边把他师尊护在怀里,一边耐心地等着她的回应。
等到顾剑寒忍无可忍之际,那女子才悠悠地开了口:“是啊,找老娘什么事?”
闻衍说:“我师父身体有点不舒服,想请孟馆馆主帮忙看一看,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他原本是想借宿的,但是这个医馆里好像只有这位馆主一人,他和顾剑寒两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住进去,别人肯定也不会答应。
“这儿可真是好久没来过人了呀。”孟昭撑着头,百无聊赖,“今个儿可真稀罕。”
“算了,为师没事,我们走吧。”顾剑寒耐心告罄,看这馆主的样子也并不是善茬,他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被闻衍抱着自然不冷,但闻衍已经站在这里吹了很久的冷风了。
闻衍低声严肃道:“师尊,不能讳疾忌医。”
“为师不是讳疾忌医,要治病等出去了为师答应你会好好去治,你真的指望这种地方能治好为师的病吗?”
“可是自从进来以后,师尊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了,阿衍很担心——”
“哎呀呀,怎么能当面说别人的坏话,真是让人伤心。”孟昭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走下来了,窄小的木门被打开了,她倚在门框上,一袭曳地紫梅描花长裙,外搭着一件厚厚的青缎掐花对襟外裳,“你外边儿的医馆,可未必有老娘的好。”
“一会儿叫师尊,一会儿叫师父的,他到底是你师尊还是你师父啊?”
闻衍看她愿意开门,不自觉地有些高兴,再加上他还没从方才幸福的眩晕感中完全走出来,于是嘴上少了把门:“他是我男朋友。”
孟昭挑了挑眉还没说话,顾剑寒便已经冷着脸望向他,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什么意思?”
闻衍不明所以:“怎么了?”
“只是朋友?”
“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