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陈设简朴的里屋木床上此时正躺着个手长脚长的男人,高大的身躯把木床衬托的有些局促,似是一翻身人就会掉到地上。

床上的男人止不住喉咙间的干痒,凭着身体惯性咳嗽,他脑子嗡嗡的,似是听见耳边有人在唤自己,却又听不太真切,只觉得后脑勺痛的厉害,浑身动弹不得,迷迷糊糊间,一块蓝布帐顶落尽了眼睛里,他脑子不甚清醒的想着,这年头谁还会用这么老旧的帐顶。

“停儿,你醒了!娘的儿啊,你可算是醒了!”

耳边乍的传来似喜又像哭的声音,郑江停一惊,清醒了不少,他扭过头想去瞧瞧声音的发源地,脑子却是一阵撕裂的痛。

邹筠见好不易睁开眼的儿子神色苦痛,稍稍理智了些,从啜泣中抽出身来,赶忙道:“停儿,你等着,娘这就去给你找大夫来!”

言罢,邹筠连伞都忘了抓,便又跑出了屋。

郑江停看着合门而出的背影,头痛扯着浑身痛,他记得自己再失去意识以前明明是开着车准备回家的,半路上忽然下起了暴雨,小村子出山的路陡峭,遇大雨山石滚落滑坡,货车受滑,不甚翻下了崖,也不知滚了几个圈,人连车都给摔了个稀巴烂。

他低头扫了一眼这幅完好的身子,除了有些擦伤之外,四肢都还是健全的。

这是怎么着,他没死,却穿越异界了?

第2章

郑江停瞧着屋里的陈设,多多少少也是有了数,心里不免五味杂陈,一辈子走南闯北什么稀罕事儿没有遇见过,独独这样的事情第一次碰上。一边是大难未死,一边又是陌生异界,也不知到底该哭还是该笑。

此前,他原本还是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在五线小城里开了个庄稼种子店。

店里由雇的店员守着,多数时间他都游走在各个乡村城镇收集购买种子,与庄稼人讨教指导种植经验,自己出去收种子的时候也会在村儿里卖,逢镇上赶集的日子,还会去摆摊儿,收购好的种子回工厂加工,再倒卖出去,如此折腾,生意倒还不错。

因常年多地奔走,开车收种也装不了太多,很多时候车子里装的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一部分种子,让人知道他是做什么生意的罢了,多数种子都放在偶然所得的随身空间里,一来空间容量大,二来安全可靠。

折腾了小半辈子,手头上也攒了不少钱,原本等跑完这趟回城里就自己开个小加工厂子,省去加工包装的费用自己赚更大的利润,老家的人还给他介绍了个姑娘,说人才长相都不错,最关键的是贤惠,口碑好,又肯居家过日子,姑娘看了他的照片儿也很满意,想跟他处。

他这人吧,方方面面都不差,可偏偏在感情上像是少长了根儿筋儿一样,做起生意来溜儿转,感情上传统不说,又迟钝老实。

这性格一般都不讨开放年代的姑娘喜欢,他想中规中矩循序渐进,可人家姑娘着急,总是不在一个步调上,正因如此,这么多年了没有一段感情是成了的,于是又单了好几年,这越单脑子越是卡顿,好不容易有姑娘愿意接纳,他觉得怪难得的,都谈好了说等厂子的事情办好就回老家去见见。

事情都在奔着好的方向而去时,雨夜高速上,车却奔去了生死未卜的方向。

郑江停叹了口气,谁能预料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半曲起腿,想要撑着身子起来,这时候邹筠恰巧带着个年逾半百的老头儿赶了回来。

“怎的起来了,是不是渴了?”

邹筠进屋见着正要起身的郑江停,一个箭步上去,赶忙拉了个枕头垫到了郑江停的腰上。

郑江停抬头,瞧见邹筠挽的发髻湿淋淋一片,耳边的碎发黏在了下巴上,全然一副狼狈之相,却是未曾顾忌自己的仪态,心思都在他身上了,这不免让早早失去双亲的他心中猛的一揪。

老头儿放下医药箱,先是探了探脉搏,接着又瞧了瞧郑江停裹着纱布的后脑勺,打开药箱取出了纸笔:“现下人醒了便没有大碍了,好好养着便是,老夫开张药单,去药铺里拿些药,按时服用。”

邹筠喜极,几欲落下泪来,连连道:“谢谢徐大夫,谢谢徐大夫。”

大夫将写好的药方子交给邹筠,邹筠急急放低声线:“徐大夫这边请。”

郑江停虽身子不爽利,却也瞧的出邹筠有话要和大夫说,且是不想让他知道的,然而木质墙楼隔音效果并不好,虽声音并不高,却也能听到一二。

“徐大夫,近儿来手头有些紧,您瞧着能不能宽限两日,到时候我定然把银子给您送上门去。”

邹筠也实在没脸面说出这些话来,拖欠大夫的银子已经不少,今下又要赊欠,着实是两相为难,只怕徐大夫不依,当即吵起来。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徐大夫却道:“无碍,今儿纤哥儿上堂子看诊,顺带将你的账也结了。”

闻言邹筠很是惊讶:“这孩子,一个人也不易,如何还顾着他人。”

徐大夫叹了口气,青梧巷里的苦命人又何止一户两户,便宽慰了两句:“邻里间照料也属常事儿,只望着病人能早些康复就是最好的。时辰也不早了,老夫便先回去了,铺子里还得有人照应着。”

郑江停听的一知半解,原是以为自己的身子有什么大毛病,没成想是因为家中贫寒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