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成了特殊的人

他承认自己有些着急了,毕竟材料近在眼前,真让他焦躁难耐。随着岁数的增长,阎攸宁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修行出“视宝物如粪土”的高尚情操,反而越发深陷到处搜刮宝物的情结。

哎,执念太深,对修行不易。

但如果没有执念,他又活着作甚。

池醉表面不显,心中满是震惊,阎攸宁竟还知道这些!

这个男人仿佛独立于这方天地外,强烈的违和感再度浮现,压在池醉心头。他凝视阎攸宁不加掩饰的兴趣盎然,原先宽袖里紧握的拳头隐隐颤抖。

不论如何,先拿到东西再说。

池醉强行镇定下来:“徒儿遵命。”

话音落下,前方冰面倏然爆裂开来,阎攸宁不过是一抬手,普通修士根本无法撼动的寒冰便在他手中覆灭。

碎成一块块的冰块有的浮在水面上,有的直接沉入水中。

池醉刚想一头扎进冰河里,阎攸宁一把拉住池醉的手,嘀咕了声“真冷”,然后把蛟龙玄光令扣在池醉腰间。

强烈的不安霎时间转换成熨帖,安抚了池醉动荡摇摆的心跳,跳入冰湖前,池醉情不自禁又看了眼身后的人。

男子长身而立,一袭红衣灼灼如华,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眼尾天然上翘的眼眸优雅而迷人,鼻梁高挺,嘴唇颜色偏淡且薄,明知无情却又似透着多情,唇畔微微弯着,站在冰天雪地里,衣衫因风吹动,更显得男子风流无拘。

似他抓不住的风。

池醉一跃而下入水间,竟有种什么都抓不住的窒息感。

冰河里并无水怪,也无妖兽,有的是修真者总会经历的幻境考验。

原著里,池醉慌不择路来到此地时满心都是对顾澜澜的担心,当他伤势加重后,就算是元婴期也抵挡不住时刻袭来的攻势,不只是天意弄人还是天可怜鉴,他昏昏沉沉,一头扎到冰面上,然后冰层直接裂开,落进水里。

最终,池醉只觉得自己沾了顾澜澜的光开了挂,靠着对顾澜澜的强烈思念,最终脱离幻境,意外得到幻境深处两样宝贝。

从前,他在湖中看到了顾澜澜对他微笑,旋即转身离他而去……

而今,他看到阎攸宁朝他微微一笑,池醉的身后满是修士,阎攸宁身形一闪大开杀戒,之后竟然连他都不想放过……

阎攸宁以为会等很久,在这冰天雪地的,他少有捡起仪式感,怡然自得地拿出储物袋中角落里的锁身赫赤伞,撑伞等待池醉。

出乎意料的,池醉没让他等很久,不过一盏茶,他还想另凹几个姿势呢,瘦弱的身影便从冰河里一跃而出。

红锦斗篷下的白衣已是一身血水。

狼狈又可怜。

池醉单腿跪地支撑自己,呛咳着,拿出一样东西,展现在阎攸宁面前,牙齿打颤道:“师父,我拿到两样东西,一样刚想收起来,却自己跑到我体内来了。”他现在又冷又热,浑身难受极了。

阎攸宁点点头,道了声“无碍”,然后拿起池醉左手的雪梅残片。

形如梅花瓣,色如透明冰雪,纯洁无暇,让人不忍沾染。

阎攸宁没有多看,收起后赶紧托起池醉的手臂,让池醉靠在自己身上,迅速用法力瞬间烘干池醉全身,道:“那是红莲心蕊,这秘宝只要吸收得当,便可让你修为产生质的飞跃,就是过程有些痛苦了些,忍耐过去就好。”

他让池醉继续下水里打坐吸收,冰河能够中和红莲心蕊带给修士锻造身体的灼热,池醉却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

阎攸宁疑惑地看过去,他是真猜不出池醉着急慌忙爬出来想干什么,催促道:“发什么愣呢,为师给你护法,快。”

大概是此行太过艰难,池醉眼里浮现一些泪花,显得格外委屈,阎攸宁连忙又给池醉输送了点法力,让他暖和一些。

池醉浑身颤抖,却还是不听话,还他耳边莫名其妙问道:“师父,您会走吗?”温热的气息吹在阎攸宁耳边,让他起了点鸡皮疙瘩。

阎攸宁愣了下,笑着用手刀轻轻劈了下池醉的脑袋:“走什么走,你在下面看到什么了?等你之后睁开眼,我保证还在这里。放心吧,为师守着你。”说带到最后他放轻了声音,低沉的嗓音仿佛裹着春风,是少有的温柔缱绻。

池醉定定看了阎攸宁一会儿,仿佛要将他深深记入眼中,片刻后才闭上眼。

阎攸宁脱掉池醉身上斗篷收起来,用法力托起冰河之水,不断浇灌在对方身上。滚滚河水冲刷在对方过分纤瘦的身躯上,阎攸宁扫了一眼后,移开视线。

这一次护法,便是半年之久。

和原著的半个月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但效果也比原著好多了。

曾经在池醉体内平分天下的水火灵根,因为红莲心蕊,火灵根彻底占了上风,虽然仍旧是相斥属性,却奇异的比原先更加融洽。

修为更是从炼气前期,一跃至筑基中期。

蝶翼般的睫毛微颤,睁开时,清澈如水,然而,红莲心蕊后遗症严重,池醉轻唤一声“师父”后便差点倒地。

阎攸宁直接转身将少年背在身上。

就算不是第一次,迷迷瞪瞪的池醉却还是僵硬得双脚都不知道怎么安放,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

他保持趴着的姿势,两条胳膊圈着阎攸宁的脖子,而后一动不动。

走了好半天,阎攸宁听道池醉像小猫叫一样喃喃道:“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啊。”

好家伙,怕是记忆还在闭眼前。

就是这口吻,修为没多少提升,语气倒是嚣张不少。

阎攸宁倒不觉得生气,逗弄小猫般回道:“有些事也不知,比如你接下来会做什么,又在想什么,这些为师都不知道呢。”

背着自己的人背宽阔而温暖,池醉无意识地再搂紧了一些,就连气息都透着安心的气息。

“……那你知道我在水里看到什么了吗?”池醉像是浸在水里,声音湿濡濡软乎乎的。

池醉喷薄而出的气息十分滚烫,眼角和脸色皆染上胭脂般的火红,明显红莲心蕊的力量仍有残余。

设定就是如此,原著里池醉踏入化身中期后,就像是醉酒一般缓了一会儿才找回思绪。如今池醉才筑基期,也不知道要缓到什么时候。

“让我猜?好大的胆子。”阎攸宁笑着道。

就原著里,池醉在冰湖里看到念念不忘的女主登场,经过从小到大的回忆杀后,池醉发现这是幻觉后狠心破除幻境的情节。

“你怎么不猜呀。”池醉不满地哼哼,像只奶猫,没听到阎攸宁的声音,自顾自说起来,“我在幻境里看到你了,你让我杀很多人,你杀红了眼,说如果我不杀人就要杀我,我学着你的样子,把那些我看不惯的家伙全给杀了……但是,因为我要走出幻境,最后也把你给杀了……”

“我不愿意的,真的没办法,我想出来见你,知道你在等我。”池醉第一次撒娇的状态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头抵在阎攸宁肩膀上,蹭了蹭,找好了角度乖乖靠着,又道:“不论你以前是怎样的人,不论我知道的你是怎样的人,我只知道收我为徒的是你,对我好的是你,我以前可能还有不甘,但现在,师父,我是心甘情愿认你做师父的……所以……”

说到最后,池醉的声音越发轻了。

轻不可闻的声音仿佛被风雪吹散,却又清晰落入阎攸宁耳中。

“所以,师父,你是恶人也无妨,反正……我早已决定亦做个恶人……”

阎攸宁眸光微闪,扭头看向青年阖上眼安心的模样,透着别样的柔软,又抬头看向即将到达的出口,他一直从无顾忌,方才一瞬间,他竟然有些犹豫了。

轻微笑声从阎攸宁唇边溢出:“小徒弟,你做什么恶人,做你自己便好。”轻不可闻的声响被风雪交加所掩盖。

驻足片刻后,迈步向前。

五年多的相伴,从最初的试探到后来真心实意的相待,阎攸宁不认为亏欠了池醉,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被谁束缚停留不前,而池醉应该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师父,你在吗?”池醉似有预感般,又搂紧了一点阎攸宁,无意识地迷迷糊糊问道。

“我在。”阎攸宁道。

池醉安心地再度睡去。

……

阴沉的天空下着滂沱大雨。

池醉在熟悉的软榻上醒过来,睁开眼的同时只觉得浑身舒畅,而后便听到席安康惊喜道:“池仙长,你终于醒了!上官仙长果然没骗我,太好了!”

池醉环顾四周,眼眸幽深地问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天前。”惊喜褪去,席安康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心头仿佛又什么闪过,池醉猛地坐起来,左右看了看,抓着被褥的手忽然紧握,淡淡地问道:“安康,我师父呢?”

席安康支支吾吾片刻,看池醉不耐烦似乎想要下床,一咬牙道:“上官仙长说,池仙长这次历练成长很多,以后一人修行足矣。这院落以后便是池仙长的,上官仙长他把地契放在你的储物器里了。”

直到席安康说完,池醉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席安康还觉得池醉不愧是修士,心态可真好。

直到,两声短促的轻笑从薄唇中吐出,青年轻不可闻喃喃道:“还真是意想不到……我还奢望这师徒情,原来是个笑话……”

如果池醉真的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或许虽然伤心,但真会以为阎攸宁是放他独自修行。

可惜,池醉拥有着一段失败的人生记忆,他知道人情世故,懂得真真假假。

阎攸宁在摆脱这份师徒情。

池醉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逐渐想起那日,靠在阎攸宁背上两人的对话,亦想起在幻境里看到的阎攸宁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

不只是顾澜澜,今生是宋如鹤和阎攸宁两位师父占据了幻境。

他曾将宋如鹤当做师父,更默默把其当作父亲。

只因他天生与父母缘薄,出生没多久便父母双亡,后来寄人篱下,生活在叔叔家中,却又因体弱多病,被婶婶嫌弃。

那时候,池醉习惯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伪装成坚硬冰冷的模样,后来遇到宋如鹤,被亲自教导的时候,感受过从未有爱的暖意,他想如果有自己有父亲,希望是宋如鹤这般温和宽厚的。

当年,池醉极为珍视这段师徒情。

即便宋如鹤知道他被人欺侮,并没有教训过那些弟子。毕竟宋如鹤在修行寸步难行上已经焦头烂额,又哪里来的心思去管这些杂事。

池醉总是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宋如鹤给了他修行的机会,不能再麻烦师父更多了。

一如一开始重生前对顾澜澜。

他因为不想被人嘲笑废灵根,牵连到顾澜澜,后来看到顾澜澜数度避开,结果就是顾澜澜后来被带离极烮门,去往炽巍派,那几年里,他和顾澜澜相处时日短暂,可却成了池醉往后坚持活下去的力量。

然而,分别之后,池醉和顾澜澜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到最后就算他拼命追逐也无法企及。

重生前的池醉,一生也就珍视过这样两个人,后来彻底与顾澜澜告别,今生不知何时开始,阎攸宁代替顾澜澜,逐渐和“珍视”两字有了联系。

可是,果然像他这样的人,最终什么都留不住。

他可怜可悲地想从他人身上汲取温暖,都是他人弃如敝履之物。

那些叮嘱的言语,一样样放进储物器的东西,全是阎攸宁早做打算的施舍。

最终,他都是一个人。

席安康知道池醉就算心态再好,还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他没有再说话,悄悄地离开后就要合上门。

门扉合上之际,在席安康看来,池醉望着床尾边木施上的红色白毛斗篷,眼神不冷不淡,默默无言,却让他有些害怕。

池醉眼瞳泛起红色,眼角的泪痣亦是泫然欲泣,看似情绪激烈,但仔细看去,仿佛全都压抑在深海之下,海面上风平浪静。

而后,眸子动了动,朝着席安康看了过来。

席安康吓得一激灵,之前池醉在他的印象中是个讨人喜欢的仙长,这一刻,他猛地意识到那样的池醉只出现在阎攸宁身边。

他不敢再看,立马关上门。

“池醉,你该感谢阎攸宁的不辞而别。”无人的房间,只剩下池醉一人自言自语,“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而你也该继续做想做的了。”

阎攸宁的离开,彻底拉回了池醉耽溺安逸的心。

先前,池醉的眼神还有些许茫然无措,此刻逐渐变回坚韧,满是誓不罢休的决绝。

一抹狠戾出现而瞬间填满眼瞳,继而扩充到整张脸上。池醉下床,穿好衣服,拿起红锦斗篷披在身上,走出房门。

打开门的瞬间,漆黑的夜空中忽然电闪雷鸣,划过天际的雷光照亮青年的脸庞,没有丝毫伤感,双眼里作伪的清澈明亮被幽深席卷,精致俊俏的脸庞上徒留让人骇然的阴鸷。

——报仇。

池醉这一生,要不起家人,圈不住温暖,留不得安乐。

唯有报仇,是天道让他重生的唯一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v章都是6k+,有的甚至七八千的样子,存稿当时都一章好多字qvq

会努力更新文哒~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