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过去的故事

他使用了生物这个词。

西列斯饶有兴致地问:“但是仍旧残留着不少遗迹?”

“是的。”阿方索点了点头,“我幸运地发现了一个未曾被注意到的崭新遗迹。在那儿我发现了一张……破损的羊皮纸,上面记载了一些与命运相关的话语,以及,‘先知’。”

“按照你的说法,我以为这样的先知,只是一些聪明人?”

“不。”阿方索说,“我能明白您……你的困惑。这事儿是这样的。或许你觉得我刚刚举出的,发生在我们俩之间的两个例子,不足以说服你的话……

“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每时每刻,你与任何一个人的交流之中呢?”

“每时每刻,每个人?”西列斯逐字逐句地问。

阿方索注视着西列斯的眼睛,说:“是的。想象一下,任何一个人在与你交流的时候,他们提出的问题,他们的想法,他们的话题,全都在你的生命、你的过去、你的记忆中有迹可循。”

西列斯微微一怔:“那很……奇怪。”他思索了片刻,“就像是我的命运容纳了他们的命运。”

“没错!”阿方索又一次激动起来,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事儿就是这样的!您明白了!所以那才是先知!先知的生命中囊括了其他人的命运!

“尽管那不是全部,尽管那不可能是先知遭遇了其他人的遭遇,但是,那是一种……概念上的包容。比如我与伊曼纽尔是老朋友,您尽管从未认识他,但是您知道他的名字!

“这就够了!这就让您和他之间产生了一种颤颤巍巍的联系,就像是一条无形的丝线,就这样勾连在您和他之间!我们都是木偶剧中的木偶,而先知就是操纵木偶丝线的人!”

西列斯感到阿方索的说法让他有轻微的不适。

他想了片刻,然后问:“这有什么用?”

阿方索猛地怔住:“什么?”

阿方索愣住了,他茫然地望着西列斯。

过了片刻,他艰难地说:“就只是……就只是这样的,概念。您不觉得这样的概念十分迷人吗?”

西列斯想了想,说:“还好吧。”

在地球,网络时代信息大爆炸,他知道无数稀奇古怪的理论。阿方索对于先知的描述当然有几分新意,但是,也不太能让地球小说家大为赞叹。

这事儿和想象力有关,与先知无关。

阿方索咽着口水,隔了片刻,说:“我懂了。我知道了,您是对的。”

西列斯皱起眉,感觉阿方索似乎想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阿方索略微颓丧地说:“我们不可能操纵他人的生命,或者命运。这事儿是不应该的。不过,”他又说,“我仍旧认为,先知是存在的。”

西列斯想了想,问:“你所说的先知,是某个具体的人,还是形而上的概念?”

“这是不同的阶段。”阿方索说,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说,“在那张羊皮纸上,那个部落的人认为,这种人可以称为先知,而随着他所囊括的……他人的命运、他人的概念,越来越多,他就成为了……

“神。”

阿方索轻轻地说,就像是害怕惊动什么东西一样。

西列斯不禁怔了一下,他下意识反问:“那就是神?”

一种形而上的概念……那就是神?

阿方索说:“在他们的定义中,是的。”

西列斯一时无语,心想,神是可以被定义的吗?

……好吧,他一个地球人,怎么还没有这个时代的人类放得开?

西列斯默默反省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这样的话题似乎离我们的生活太过于遥远了。”

“是啊。”阿方索感叹着,他望着西列斯,表情看起来变得冷静而镇定了起来。

过了片刻,他说:“不过,诺埃尔教授,我这话是认真的。先知……或者,按您的说法,逻辑推理能力,这是一种天赋、一种能力。我希望您能好好运用它。”

西列斯心中感到些许的尴尬,最后,他还是尽量冷淡地点了点头,说:“我会的。”

他觉得阿方索·卡莱尔这位疯疯癫癫的民俗学者,兼启示者,就算表面上看起来比较正常,但是实际上,他的大脑似乎已经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是的,就像是旧神的污染。

西列斯有点怀念格伦老师抽屉里的那个石块。他挺想在这个时候给阿方索测一测。

不过,就阿方索现在的表现来看,他还真不知道是什么神明污染了他。

命运?

似乎没有神明的力量与命运有关。

西列斯暗自思索着。

之后,他们的话题转向最开始的目的,即萨丁帝国的流浪诗人。

他们聊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东西,聊完了才想起来,他们其实不是为这事儿来的。西列斯垂眸望了望那叠皱巴巴的纸张,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些好奇。

他沉吟片刻,然后问:“我之所以知道伊曼纽尔的存在,是因为我有个学生,同样来自堪萨斯公国。她说她也是向伊曼纽尔求助,然后帮我找到了一些流浪诗人的作品。

“阿方索,你去找伊曼纽尔的时候,他没跟你说这件事情吗?”

阿方索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跟他是信件联络的,他给我开了一份书单,然后我去民俗学会的藏书中抄写了一部分有用的资料,也就是我给你的这些。

“我并不知道你学生的事儿。”

西列斯有些困扰地点点头。

阿方索问:“你是有什么事情打算找伊曼纽尔?”

他察觉到了西列斯的想法。

“是的。”西列斯这么说,“我之前购买了一本来自无烬之地的游记,是堪萨斯公国的语言。我想要寻找一位翻译。或许有出版商愿意出版这本游记。”

“无烬之地的游记!”阿方索吃了一惊,“那的确是不错的材料,出版的时候正好碰上大公的计划,您说不定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收益!”

他又在不经意间用了“您”这个称呼。

西列斯维持着冷静,点了点头:“我也希望如此。”

他未必需要多少财富,也不会通过坑蒙拐骗来获得财富,但是如果能够得到,他当然不会主动拒绝。这是任何一个地球人应有的良好品质。

“你还没和伊曼纽尔联系过吧?”阿方索问。

“没有。”西列斯摇了摇头,“我昨天才知道他的存在。”

阿方索张了张嘴,看起来又想和西列斯说他的“先知”理论,但是他最后忍住了,只是对西列斯说:“诺埃尔教授,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我的老朋友吧。您下午有空吗?”

西列斯怔了一下,随后真诚地说:“当然有空。谢谢你。”

“不用谢。”阿方索轻快地说,“我认为您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你也是。”西列斯低声说。

他们便站起来。阿方索去阅览室与那名抄写员说了几句话,然后出来,与西列斯一同离开拉米法大学。

阿方索的语气略带着些殷勤:“民俗学会就在拉米法大学不远的地方,走过去大约二十分钟。你觉得我们走过去如何?”

“没问题。”西列斯说。

他们便走出学校的范围,沿着海沃德街一路向西前进。阿方索说,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可以到民俗学会。

路过海沃德街6号的时候,西列斯请阿方索等等,然后上楼拿了那本无烬之地的游记,随后同阿方索一同离开。

路上,阿方索也和西列斯仔细介绍了一下他这位老朋友。

阿方索曾经多次去往无烬之地,他与伊曼纽尔也是在无烬之地认识的。他们一同探索了无烬之地的不少地方,并且始终保持着深厚的友谊。

西列斯有些好奇地问:“那么,伊曼纽尔先生为什么会来到康斯特?”

“因为堪萨斯公国是个非常混乱的地方。”阿方索似乎对堪萨斯公国有些了解,便解释说,“那儿……不怎么太平。”

“战争?”

“不,是国内局势不太好。”阿方索说,“您或许知道,曾经的堪萨斯城是个商贸非常繁荣的城市,也是萨丁帝国的商业中心。”

“是的,我了解。曾经的堪萨斯城贫富差距极大。”

“那也是现在的堪萨斯公国的情况。而人们……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状态继续持续下去。百年、千年、万年,财富与权力始终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而平民仅仅只是他们压榨的、豢养的……随便什么。”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然而仅仅只是反抗的心理,那是无济于事的。所以他们选择了一些更为激进的手段,这也很好理解。”阿方索较为含蓄地说,“不过,这也让堪萨斯公国的内部情况变得更为混乱。”

“即便如此,康斯特公国也要与堪萨斯合作吗?”

阿方索欲言又止,最后说:“即便混乱,财富与权力也仍旧掌握在堪萨斯公国高层的手中。”

西列斯沉默片刻,便说:“他们仍走在漫长的道路上。”

“是啊。”阿方索感叹着,“要是您能去一趟无烬之地,您就会知道,太平的日子有多么令人愉快了。”

西列斯摇了摇头,说:“一个固化的社会的改变,从来不是容易的。”

堪萨斯公国的混乱与无烬之地的混乱是不一样的。

阿方索·卡莱尔意外地看了西列斯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他只是说:“您是对的。”

他们在二十分钟之后抵达了民俗学会。

与历史学会相比,民俗学会看起来朴素、低调而精致,像是一栋伫立在花园中的小楼。

周围也的确是十分漂亮的风景。侧面是一个城市公园,而更远处一些,可以眺望到穿梭拉米法城区的坎拉河。